因此当小吏慢悠悠的走到了孔融的隔壁不远的牢房,也就是关押孔融孩子之处的时候,原本料想着就能听到了孔融的哀求,比如要给他孩子一些吃的喝的等等,然后他就可以在凛然大义和装作无奈两个选择当中选一个来扮演……
『堂堂朝廷律法所在……』
『在下也是听命之人……』
今天要用哪一个呢?
正在小吏琢磨的时候,忽然觉得周边有些太安静了。
小吏愣了一下,旋即发现不仅是孔融的两个孩子都躺在了牢房地面上,连带着孔融也是同样的躺倒着,四周只有一些窸窸窣窣,以及远处狱卒在呼喝犯人的声响。
勐然之间,忽然像是有什么重物击打在了小吏心头上一样,他不由得高声叫了起来,让狱卒检查牢房里面的孔融以及孔融孩子的情况。
狱卒急急而来,打开了牢房进去,然后很快又出来了,指着牢房说道:『启禀狱典,这……死了……』
『什么死了?!』狱典小吏冲了进去,见到了两个孩子的尸首。
铁青的面色,扭曲的面容,污秽沾染面部和身躯,裸露的青黑色肌肤上尸斑显现。
狱典小吏不是午作,他对于尸体没多少兴趣,和普通人一样厌恶和害怕,再加上若是孔融一家子都死了,那他作为天天负责清点牢狱犯人的,多多少少也是要承担些责任,所以惊慌之下根本没有细看小孩的容貌究竟有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凭着尸首外面的衣着来认定……
『怎么就死了!怎么能死了?!』小吏叫道。
狱卒在一旁转悠着眼珠子,『大概……冻死的吧,这几天气温下降了,这牢房之中又没有什么保暖之物……前面的牢房那边也冻死了两三人……』
『冻死?』小吏尖叫着,『那为什么不给他们被褥?!』
狱卒连连摆手,『狱典你这么说,莫非是想要陷害于我?这不是你说的么?!你说不给的,我们怎么敢私下给?!』
『我……我有说过么?』狱典小吏沉下了脸。
狱卒说道:『前两天,孔北海说请你给这两孩子点御寒衣被,然后狱典你说什么……嗯,「堂堂朝廷律法所在,岂能有私情相与」,然后说是会上报走流程,这话你说的可大声了,牢房里面嗡嗡的,我在前庭那边都听得见!』
『是,是,没错,我也听见了……』另外一名狱卒在一旁也是帮腔。
『呃……你,你们……』小吏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前两天他似乎真的有这么说过,他说了要上报,但是他给忘了。
谁能想到这两天忽然降温?
『孔文举呢?!』比起这两个小孩的生死,狱典小吏更在意孔融的生死,因为显然孔融本身才是最重要的,该不会孔融也出事了吧?!
狱卒又去查看孔融,然后说道,『活着……孔北海还活着……睡着了而已……』
『睡着了?』小吏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免又有些迁怒起来。
都是孔融一家子的错!
要是孔融没乱搞,能出这些事情么?要是孔融早些认罪,亦或是早点『明白』事理,孔融的孩子也不会遭罪,更不会在当下惹得他一身骚!
『孔文举!』小吏到了孔融牢房之前,大声喊道,『你孩子死了!是你害死了你孩子!看看!他们因为你的罪行被牵连!如果不是你,他们不会在这里,更不会被冻死!现在他们死了!死了!都是因为你!你看看!看看!你竟然还能安睡?!』
狱典小吏这么说,当然主要是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毕竟天寒地冻,这老弱病残死了,都是老天爷在收人,和他这些当小吏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谁叫孔融自己不小心?
谁让孔融不懂事?
都是孔融自己的错!
孩子都死了,孔融还在安睡?!
狱典小吏跳着叫着,但是他没想到孔融只是呆呆的往那边望了一眼,既没有情绪上面的激动,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哀伤,就只是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然后就转过身去,将背对着小吏,也背对着那边的尸首。
『啊?』狱典小吏呆住了,他没想到孔融竟然是这样的反应,『孔文举,你……你……该不会疯……你孩子死了,你知道么?』
孔融没回头,片刻之后才很平静的说道:『知道了。』
『哈?!』狱典小吏左右望了望,似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身为父亲,怎么你孩子死了……你,你一点都不伤心?你先是不忠于朝廷,现在又对于子嗣生死如此冷漠……你你你……』
『呵呵……父子之情……』孔融沉默了许久,然后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似乎有些癫狂,『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离矣!』
『你!』狱典小吏闻此言,吓得退了一步,就像是唯恐沾染上了什么不洁之物一样,『关上门!关上门!孔文举,你你,你疯了!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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