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昶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还真是运气啊……』
许据也是点头,不过很快他又说道:『只不过曹丞相如此一来,这孔文举……想要救他就难了……』
这倒是实情。
政治上层的变动,越是上层的人员便是越发的敏感,而到了狱卒这个层面来说,都已经是非常滞后了,所以在谯县曹操夏侯惇动手之后,从上往下传到狱卒这一层,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因此许据许平等人才有办法说将孔融的孩子搞出来。
至于避人耳目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因为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是要吃喝拉撒的,即便是犯人可以拉在自己身上,拉在牢房之中,狱卒总不能也和犯人一样拉自己待着的地方吧,所以监狱之内必然也有茅房。有茅房就要有粪车去清理,于是只要在粪车下面加个底层……
臭是臭了点,但是正是因为臭,所以也没人去检查。即便是有,也就是大体扫一眼,基本上是没有人会特意拿粪勺去粪车上搅合一下来检查的。见过拿长矛去扎草料车,辎重车的,但是又有谁会拿长矛去扎粪车?
于是,只要能将人带进去,有了里面的狱卒配合,当然也就能将人带出来了。
只不过粪车毕竟是粪车,本身就不是很大,再加上还要做出夹层来,其实藏人的空间很有限,藏两小孩已经是极限了,要再藏大人是不可能……
王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先将孔氏二子送走再说……至于孔文举,尽人事就是……』
……(′^w^`)……
许县大牢。
孔融躺在囚室之中。
按照道理来说,孔融这样的身份,应该有一个比较干净,甚至可以说是舒适一些的牢房。
毕竟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孔融应该算是『政治犯』,而不是某些罪行的凶手。
可是当下并没有。
最开始是有一些优待的,但是很快因为孔融的『不屈服』,所以这些优待就被取消了。
虽然说管理大牢的牢头,多少还在其职权范围之内,给孔融安排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好一些的牢房,但是不管怎样,这普通的牢房,少不了各种污血污垢,虫子老鼠。
在一开始的时候,孔融确实是很痛苦。
他宁可站着,也不愿意坐下。
因为在牢房地板上,有虫子。
常见的苍蝇,跳蚤,虱子,蟑螂就不说了,而且还有孔融平常在阳光之下见不到,那种喜欢生活在阴湿之地的蠼螋,蛾蚋,鼠妇等等……
孔融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多虫子,也从未见到丝毫不怕人的老鼠。
这些老鼠都有着通红的眼珠,污秽的皮毛,堂而皇之的在牢房内穿梭,在人体上爬走。
可是当时间慢慢的推移,孔融不管是精神还是**都是疲倦不堪的时候,坐着,甚至躺着,似乎都已经不再是什么困扰孔融的问题了。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孔融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在监狱之中,人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而是和这些虫子老鼠成为了同类。在监狱之中,人就像是一只虫子和老鼠,活在阴暗湿冷的地方,不为人知的活着,也不为人知的死去。
幸运的是,他的孩子被救走了。
孔融知道他的孩子是无辜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依旧有人将他的孩子抓来,目的很浅白,就是为了让孔融屈服。
孔融一天不屈服,他的孩子就必须在这样阴寒,肮脏污秽,充满了虫子和老鼠的牢房内待着,让他看得到孩子的痛苦,却无法给与孩子任何的照顾,甚至连言语上的安抚,都是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他是孩子的父亲,可是他却害得孩子身陷令圄,和虫子老鼠为伍。
因此,当有人偷偷给他传话,说是能救出他孩子的时候,要他配合做什么,他都愿意。
随后,他的孩子就『死』了,『死』在了牢房之中。
孔融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两具小小的,僵硬的尸体,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安稳的闭上了眼。
这是一个该死的年代,谁都会死……
可能包括他自己,但是他的孩子不应该死。
现在好了,他孩子得救了。
孔融睡得很安心,似乎周边的虫子和老鼠都已经绕开了他,不去搅扰他的睡眠。
天明了。
巡查牢房的小吏慢悠悠的前来了。
小吏一般不会很早来,因为牢房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对于一个在外面可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又有正常的饮食的人来说,在吃饱了早脯之后一头钻进牢房当中,无疑是一种重大的考验,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一日复一日的敬业,所以这些人都会到了临近中午,阳气比较充裕的时候,才会到牢房当中清点名册。
虽然说小吏不会特意去刁难孔融,但是偶尔在孔融面前,装一下杯子,无疑也是可以让这些小吏感觉人生愉悦的事情,毕竟类似于这样的小吏,如果不是孔融落难,平日里面可能连见孔融一面都不知道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