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离骚》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我突然想听古琴名曲《离骚》了。”
“一会进茶室我用新斫的桐木琴为你弹一曲。”
“嗯!还有三棵梧桐树在哪?”
“在中庭内院,跟我来。”弘庭梧说完带着凤栖往内宅门走去。
从垂花门步入中庭,宽敞的庭院中间亭亭直立着三棵高大挺拔的中国梧桐。凤栖第一次见到这么丰华俊朗的梧桐木,它们枝叶葳蕤,英姿条畅,冠盖如云。
弘庭梧吟诵起王安石的《孤桐》:
「天质自森森,孤高几百寻。
凌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
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
明时思解愠,愿斫五弦琴。」
“我在前院看见玉兰树就有一个疑问。”凤栖说。
“什么疑问?”
“这里曾经是您母亲的祖宅,残破不堪下却可以完好无损地保留下这几棵俊朗秀逸的百年老树,难道这么多年就没人觊觎过吗?要知道在我老家,要是家里没有人看守着,连竹笋和竹子都给你挖走砍尽。”
“你确实有先见之明!我祖上世代行医,受过祖先们救治和恩惠的乡亲们何止成百上千,莫说这远近乡里乡亲的,就是不远万里都有人专程赶来寻医求药的,这方圆几里的村落,谁不知道这个宅子的渊源,远近村民们除了阻止不了岁月的无声侵蚀外,人为的砍伐催折还是能抵御的。”
“这大概就是祖上积德行善,福德绵泽,荫及子孙的道理。”
弘庭梧站在东厢房前的抄手游廊向凤栖介绍说:“东西厢房各有三间房,东厢是我斫琴的主战场,西厢房有两间是客房,还有一间用来置放古琴成品。”
“那些斫琴所用的面板和底板呢?”凤栖从坐凳楣子上站起来,几根玲珑玉指抚弄着吊挂楣子垂下的红灯笼问了一句。
“不错,你还会这么问。那些从原木锯开成为板材,为了通风和熟化,要堆放在室外,我把它们都堆放在了后院。稍后会带你去看。”弘庭梧说完带凤栖进入东厢房参观他的斫琴工作室。
“好香啊,有原木香,有松香,好熟悉的味道。”凤栖惊喜地说。
“这里就是我的主要工作场所了,本来东厢房也和西厢房一样有三间房屋,我把其中两间打通了就成了现在你看到的这片大空间,用这里来设计琴形、木工、上灰胎、裱布、打磨、髹漆和上弦调试。”弘庭梧介绍说。
凤栖看着满墙的斫琴工具和木胎半成品问:“这个大工作室把所有工序都隔开分类了吧?”
“是的,有些工序容易产生粉尘,而有的工序又需要保持清洁,虽然同处一个大空间,却各自独立。”弘庭梧回答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空间也不小,够三五个人用了。”弘庭梧说。
“可供生漆干燥的荫房呢?”凤栖问。
“你懂的还真不少?”弘庭梧微笑着说。
“斫琴书上看了些理论知识。”凤栖回答说。
“看来你是真想学斫琴。”
“也许是爱屋及乌吧,爱弹琴的人自然也会会爱上斫琴,这样对古琴了解的才更透彻。”
“自古以来,斫琴就是一项复杂艰辛的工作,斫琴过程就是一场自我打修行,你打磨的不仅仅是琴,还有你自己。斫琴过程没有绝对规律,「意态由来画不成」,考验的是往往是人的审美品位还有体悟大道的能力和感应力。”
“我认为研读经典古籍,积累文化涵养是做好每件事的前提和基础。”凤栖随手拿起身边案上一个短刨翻看着说。
“嗯,你有这个觉悟非常好!”弘庭梧说完带凤栖来到一间紧挨着大工作室的房间。
“这就是传说中的荫房了?”
“是的,对于制作古琴来说,一间标准的荫房必不可少,制作古琴需要用到大量的生漆,生漆的干燥需要特制一个单独的,能保持恒温恒湿的空间场所。”弘庭梧讲解到。
“四面墙上都有固定好的木板,有专业措辞吗?”凤栖问到。
“它们叫搁板。”弘庭梧回答说。
“那温度湿度有精确的数字吗?”凤栖看着一张张平放在搁板上的半成品问。
“荫房的理想温度是25度左右,湿度保持在75%即可。”
“这个地板是原木的吧?好香啊。”
“是的,古琴制作在完成木胎以后,每一道工序结束得来的半成品都要放到这里干燥,为了保持成品质量,专门建造这样一个荫房是非常必要的。”弘庭梧又强调了一遍说。
“你今天要做琴吗?”凤栖用食指拂了拂案上的琴绷,响起一阵悦耳的音声。
“要合两张琴,主要是带你熟悉下我的工作环境。”弘庭梧边说边注视着沈凤栖研究琴绷时略低着的头和脸。
“我今天可以帮你…”凤栖话还没说完,抬头见弘庭梧正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她,不禁止住了后话。
“帮我什么?”弘庭梧醒过神,满眼微笑着问。
“帮你干点活,涂刮涂刮灰胎什么的。”凤栖在感知到气氛微妙变化的情境下,说话声也渐渐微弱了下去。
“今天就算了,时间不太充足,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后院菜园了摘菜亲自动手做晚饭呢,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还要带你去附近的锦溪古镇转一转呢。”弘庭梧说。
“后院还有菜园子?你种的?”凤栖好奇地问。
“嗯,走,这就带你去看看我的菜园。”弘庭梧说完领着沈凤栖朝后院走去。
“呀,好大一片菜园啊,得花多少时间种植和管理它们。”凤栖看着满目田园喜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