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还是保持着最初那一刹那的形象,身体本能地绷紧,似要做出反应,眼角面颊的纹路所拼接出的惊愕,都固定在那里,像是中了定身法,或是化为了一尊雕像。
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余慈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此时他的本体与鬼厌所感应的,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误差,这像是某种幻术造成的结果,但其实还是本源之力的逾限衍化,带来某种奇特现象。
此时此刻,除了本体和鬼厌,还有“全局感应”的视角,毫无疑问,后者更贴近于真实。它带来了这样一种目前还难以理解的奥妙,且在短时间内,余慈恐怕是没可能勘破了。
所以,他只是将这份认识牢牢地刻在心底,然后,就将心念转向了更现实的去处。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憎恨头顶那浮云一般的“模具”,但现实是,暂时他还必须要利用这玩意儿。正是通过模具发散出去的感应,他在较之不久前更艰难百倍的难度下,以心念传递讯息,直抵东华虚空另一边,已经沉寂很久的叶缤处。
“打断它!”
余慈的意思是,拜托叶缤将太阿魔含眼下对本源之力的力量输送打断。这是釜底抽薪的一招,失去了太阿魔含的支撑,再不济,也能使这一个进程延缓片刻。
这不是他的底牌,却能让底牌发挥更大的作用。
然而,“剑手的默契”貌似失效了,讯息传递过去半晌,叶缤依然静立在与东华虚空一样扭曲的劫云下,身外剑光缭绕,斩雷击电,破魔镇邪,却再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余慈初时还以为,讯息过于简化,叶缤没能理解,还想再发一个详实点儿的,但很快他心头一激,醒悟过来,然后就是苦笑。
真的病急乱投医了。
既然叶缤到此,与黄泉夫人有脱不开的关系,且是大费周章,形成了眼下的局面,又怎么会逆势而动,破坏这最关键的进程?
这一刻,余慈的苦笑真是极苦的,还好,这些情绪在重压之下,很快都给碾成了无意义的渣子。
归根结底,他还是要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赌上自家性命!
余慈闭上眼睛,这种时候,各方的六识感识已经被证明,正受到极大的干扰和扭曲,也就没必要硬睁着,徒乱人心了。
他正静下心来——就算是硬赌下去,也没有到最佳时机。至少太阿魔含还在观察,那位不是“朝闻道夕死可也”的圣人,所以余慈有理由相信,一定有某个机会,是其可以利用并脱身的。
余慈个人的力量太小了,借力而为,才是聪明的选择。当然,黄泉夫人很可能也会针对此事,做一些布置,这就要看,太阿魔含的能耐,还余慈自己备下的底牌和筹码,有没有砸盘子的份量。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而这也并非是无事可做。在正式开局之前,他还有进一步加重筹码的可能。
三方元气在嘎吱作响,在越来越强大的引力面前,直的能给扳成弯的,弯的也能给扳直了——也许接下来就是更严重的扭曲,但至少在三方元气崩溃之前,会给出一个答案。
余慈现在做的,不是等着那一刻到来,他同样不会去挣一个“朝闻道夕死可也”的安慰,而是想借着原本结构松垮的时机,试图截在本源之力的破坏性解析之前,将答案先拿在手中。
至于有什么用……
心内虚空法域对三方元气的解析利用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血煞雷池的利用、降伏过程,总是与之结合在一起,以至于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可以对三方元气形成一些精微控制,而非像早期那样,仅仅是“扩大缩小闷死人”的程度。否则,之前哪有那么容易就把狄郎君封入雷池之中?
由于心内虚空乃至于玄元根本气法的特殊性,此时的余慈更像是一个文思断续的读书人,虚悬狼毫,已是饱蘸浓墨,只待下笔,只要能画出那一笔,三方元气就能尽为他所用,相应的,他也可以引来另一个砸盘的可能。
目标明确,也知道短时间内局势应该相对“稳定”,且再也不用指望任何外援,余慈终于进入了近段时间来,最为专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