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落下,就那么抓住了枪尖!
此枪临近天灵盖不到一寸,但一寸距离已是天堑。
如神的力量不可轻忽!
这一切战斗,说起来精彩纷呈,可都只发生在具体的一瞬之间。
他的左掌托枪又抓枪,算起来其实不到一息。
此时仍在对抗。
‘革蜚’敏锐把握着所有的进攻。
他以右手对抗姜望的剑,以左手对抗祝唯我的枪,全都已经进入刺刀见红的阶段,只怕稍一挪动,又会动摇整个战局,就像方才祝唯我所做的那样……这些人都太能把握机会!
而那个傀儡禅师探掌迎面而来,灵识之力不能将其阻隔,已经宣告失败。
如何应对?
一切都有次序,可不是一切都在掌控中。
从最先在神魂战场里的那一眼,战局就好像开始失控了……
‘革蜚’抓住枪尖,感受过此枪的锋芒,不欲再做尝试。
也同样是在这个时候。
他拧身高抬的那一脚,已经踹向了那如陨石轰落的拳头。
如山的壮汉已撞来!
纯粹力量与力量的对轰,制造出恐怖的声音,像惊雷在耳边炸响,几乎短暂的摧毁了听觉。
而他的这一脚,已直接将那魁梧壮汉踹飞,庞然如巨熊的身形,都险些撞出了神光罩外!
‘革蜚’高抬的这一脚直接转为鞭腿,在空中呼啸着反抽身前。
他要争一争速度,要以这一记鞭腿,将傀儡禅师抽飞。
但月天奴如莲花绽放的手掌已覆面。
灵识洞察的范围里,没有秘密。可是他心存侥幸,他寄望于‘域’的压制。
但事实是……
选择先移动左手,打算带动枪尖应敌,却又被反过来牵制住的时候,就已经宣告了……来不及。
哪怕此域之中他如神。
可与他为敌的人,个个把握了自由!
真正的强者,有应对神灵的自由。
而有些强者,俨然亦可,视之如神!
此时月天奴黄铜色的脸上,有灿烂的神光流动,显得庄严、肃穆,而又满怀慈悲。
她悲悯地看着世人,看着眼前的、可怜的神临。
她的手掌轻轻按下,柔软得像是一阵风。她像是在安抚信徒的悲伤,似要抚平人世间的苦难。
世间的苦楚怎能述尽?人间的煎熬谁能挣脱?
生老病死,爱憎别离,万古如斯啊。
唯有皎洁之月,无垢无尘,无爱无恨,无悲无苦。
昨夜,今夜,明夜。
月光……如莲花。
月天奴并不好看的脸,有了神圣的美感。而她并不柔软的手掌,柔软地按在了‘革蜚’的脸上。
已经避无可避。
浩瀚磅礴的力量汹涌而来,径往脸上汇聚,‘革蜚’索性便以脸接掌,以金躯玉髓的倚仗,承接、甚至反抗这一掌。
人们常以用脸扇巴掌来讽刺失败,可在如神的力量下,哪有什么不可能?
‘革蜚’张开了嘴,以面迎掌,以牙咬去。
但他感觉到,自己被一种慈悲的力量所覆盖了。
那种慈悲,像水。包容又柔和。
像是一个梦。轻飘飘的,来而复去。
像是在无边黑暗里,偶然出现的温暖。一次就够一生回想。
他当然不会动摇。
可心中生出了警兆。
一次又一次地生出警兆来。那种惊惧,那种遇到危险的敏感,似骤雨打芭蕉,密集地炸开,连绵不断。
令他神而明之的境界都难以再静持。
危险!危险!危险!
处处是杀机,处处是危险!
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感受到了威胁。
可危险来自于哪里?
在谁的掌中?
该如何应对,先谁而后谁?
‘革蜚’的头颅往后仰,他被月天奴慈悲的一掌按得仰面、后倾。
全身的架势,都在此刻摇动了。
他左手紧紧抓住的枪尖,忽然变得滚烫、炙热,像烧红的铁。
又残酷、坚决、锋利,像不肯回头的人。
只是一瞬间,他的手就已被刺伤。
薪尽枪的枪尖继续往前,‘革蜚’的五指已经鲜血淋淋。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杆枪?
握枪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革蜚’再无犹豫,直接便是一甩手,左手齐腕而断。巨大的力量将枪尖甩开的同时,这只仍然牢牢握住枪尖的断掌,整个炸开!
只是一只干瘦而普通的断掌,能有多少骨,多少肉,多少血?却炸开了几乎无尽的血雾——
那是黑褐色的血雾。
你知道它是血,你也能感受到它的肮脏、它的污浊、它的邪恶。
带着绝望,带着混乱,带着痛苦。
这样的无尽的黑色血雾,瞬间便将祝唯我笼罩。
‘革蜚’断手以困祝唯我,可是他的心口前,还有一柄剑。
他的指骨如枷,锁住了剑尖,可威胁却不曾了断。恰在这一下,借着断手困敌之势,他的右手开始往外推,顶着姜望绝巅一剑的剑势往外推。
坚决外推!
他的脸上还覆着那一只黄铜色泽的手。
手绽莲花不肯离。
他张开了嘴,恐怖的幽暗力量奔涌而出,獠牙拔将起来,血淋淋、森幽幽,便去刺透那莲花佛掌。
任是什么神佛,也要沦落了。
獠牙拔生,右手前推,哪一处都坚决。
披风浴火的姜望抵至此时,不得不退。
但在无可奈何的后退中,忽然间他身如飘萍。
整个人轻飘飘地荡起来,像他绕身的流火一样飞舞。
身姿轻灵,气势却沉重,似是无助无辜,却又尽显自由自我。
身不由己的剑势,尽数演化在这一个飘舞里。
而后长剑一挑!
已经转换了剑势。
一种生机勃勃、昂扬向上的力量。一种永不屈服、坚韧不拔的勇气。
此剑上撑天,下立地。
是为人之一字,是为人字剑!
这一剑,就架在‘革蜚’的指骨间,竟将他整个人都往上挑起了几分,令他双脚离地一寸。
此方天地如相合,我再将天地撑起。
便是这一剑!
绝妙的剑势转换!
‘革蜚’的脸本就已经被按得后仰,他的架势本就已经被摇动。这一下被挑起来,顿时失了根系。
老树断根,已陷死地。
而有一抹刀锋,几乎迎着他上挑的身体落下来,与他的姿态完美应和,倒像是受他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