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炎一挥手:“我钟离炎精忠报国,岂受于条条框框?天下兴亡,天骄有责;国家大事,不征而往!”
屈仲吾扶额而叹:“灭区区一个南斗殿,倒也没到全民皆征的时候。朝廷自有布局,而且你这……肇甲兄知道这件事情吗?”
钟离炎飞落下来,满不在乎地道:“他老了,往后我家的事情我做主!”
“真的吗?”屈仲吾问。
“今天不是,明天也是,明天后天,早晚的事!”钟离炎含糊带过了,积极地道:“屈真人,那贼厮在哪边?我为你打个先锋!”
屈仲吾正要找理由拒绝,忽然心念一动,扭头看去。
一身便服的高政,恰从云空落下,身法飘渺,不见烟火气。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贵客登门,高某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屈仲吾微笑着道:“是高兄啊,我还以为会是龚知良过来。”
龚知良是越国今相,高政是越国退隐之相,屈仲吾这话,不无质询权责之意。
“咱们不是相熟一些么?有什么话也更方便聊。”高政笑容不改:“南斗殿敢犯大逆,受诛不冤。屈兄,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屈真人,事态紧急。”钟离炎在一旁听得不耐烦,这些个老家伙,说起话来云山雾罩,就喜欢瞎绕,绕来绕去也没个重点,全让你猜,多浪费时间!他这次好不容易抢到先机,回头叫斗昭知道信了,可怎么好?
“屈真人你看是不是——”话说到半截,钟离炎就感觉自己手上多了个东西。
屈仲吾笑着道:“你自己去忙吧,我陪高真人聊两句。”
高政不置可否,只淡笑着看过来。
钟离炎管不得那许多,当即拔身而起,轰轰隆隆,如雷霆过野,似流星掠空。
屈仲吾道:“年轻人性子急,高真人莫要见怪。”
“不会,当然不会。”高政笑道:“谁还没有年轻过呢?我年轻的时候比他还急。那年问道暮鼓书院,陈宗师见了我就摇头。”
屈仲吾那年是在场的,他只是饶有深意地道:“这家伙的性子,还需要世事来磨。”
“玉器须琢,铁器须磨。”高政道:“但琢而易碎,磨而易损啊——”
正说着,又一道身影横空而过。
带起劲风拓野,金光破云,其身桀骜,与屈仲吾只是对了个眼神,却是看都不看高政一眼。
红底金边武服,骄阳般的姿态,除了大楚斗昭,还能有谁?
高政远眺这道转瞬即逝的身影,不由得慨叹:“泱泱大楚,人杰地灵啊!屡见天骄!”
屈仲吾负手在他旁边:“你们那个白玉瑕不是很好嘛。观河台上叫人印象深刻,后来又证就神临,参与弑真,有名有力……还跟姜阁员走得近。”
高政倒是并不隐晦:“或许我们做了错误的选择,但谁能先知呢?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都不可避免地会有很多错误发生。只是有的过错可以挽救,有的过错只能错过。”
屈仲吾道:“人在堂皇大道上,行差踏错也不过是浪费些时间。人在悬崖边上,一步走空,就是万丈深渊。”
高政温和无害地笑:“楚国骄子,自是在堂皇大道上的。”
“其实革蜚也很好。”屈仲吾语气莫名。
“是啊。”高政语带叹息:“可惜毁了。”
屈仲吾虽然问了许多问题,但好像全然不在意这些答案,眺望远处,笑了笑:“高真人难得下山一回,不打算引我瞧瞧越国风光么?”
高政道:“楚国高楼,能见越园花圃。楚国角芜山,照影越地钱塘江。这越国的风光,还有屈真人所未见么?”
角芜是楚地名山,钱塘是越国第一江。高政这话极谦,几乎是说越国是楚国的后花园,予取予求,任凭宰割了。但事实上却是这个国家,在漫长的历史中,面对楚国的高压,始终保持了独立。
三千越甲,钱塘水师,哪个都在历史里留下过深刻烙印。
屈仲吾笑道:“那就要问高真人了。”
高政伸手一引:“边走边看?”
屈仲吾很见名士风姿,大袖一分,迈开步子:“有劳!”
……
……
钟离炎在屈仲吾那里得到的,是一张罗盘。
指针所向,便是天机真人任秋离的行踪所在,天机所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