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一句话都不说,既不跟中山渭孙说话,也不跟黄舍利说话,径自踏空而走。
黄舍利抬了抬手,大概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一拂长袍,自往荆国回飞。
循规蹈矩、温文知礼的中山渭孙,任性起来太过分。他分明就是用他自己,来让人为难。这不是朋友该做的事情。
她亲手打杀龙伯机,确实是个交代,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和姜望的交情,是她一次次主动结下的。中山渭孙和姜望哪个更有分量、更有未来,更是显而易见——但像她自己所承认的那样,她确实下不了手。
毕竟是从小就认识的人。她看到了中山渭孙过分的任性,却也如中山渭孙所愿的那样为难了。
此刻转身离开,是绝不为中山渭孙出头的态度,却也默许了中山渭孙借她的名声。对“黄舍利陪中山渭孙来南域救龙伯机”之类的消息,不会特意去反驳。
这真是一场闹剧啊。
中山渭孙作为龙伯机的朋友,是很够义气的。但作为姜望的熟人,又太不够意思。
姜望颇是无趣地弹了弹长剑,琢磨着接下来是不是去虞渊。
太虚勾玉恰在此时传来信件。
是‘灵岳’的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大哥,你是来救龙伯机的吗?”
独孤无敌回信问道——“你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
灵岳很快回信——“就在刚才,通过隐秘渠道传进楚国。和你们进入南域的消息几乎同时抵达。所以我马上来问你了。这人可在重点名单上,若是你的朋友,须得尽早打点。”
姜望没有回头,但见闻自能捕捉到中山渭孙正艰难爬起来,而黄舍利已经离开。他回信道——“我跟龙伯机不熟。我是被中山渭孙哄来的,他们两个是朋友。”
灵岳的信迅速飞回来,字里行间明显带了怒气——“这样啊,中山渭孙还是有些面子的!我给龙伯机留个全尸,让他带回荆国去缅怀。”
过得一会儿,太虚幻境里,又飞来黄粱的信——“姜大哥,来黄粱台吃饭,我给你预留好位置了!”
姜望先给黄粱回信,说了声“好。”
想了想,再给灵岳写道——“你就当我这次来南域,是来看望老国公的。我对龙伯机没有恶感,中山渭孙也算是义气……当然,他们都不是我的朋友,与我无干系。你们该怎样就怎样,不要因为我有正面或负面的影响。”
太虚纸鹤穿梭幻境。
华服披身的左光殊展信便复——“中山渭孙这个狗东西,胆敢欺哄于你,我非得叫他知道,何为蛮楚!”
但想了想,又把这行字抹掉,转写道:“嗯嗯,知道了。”
捏信为鹤,送它飞离。
屈舜华就坐在他的对面,与他并用一张条桌,小腿靠着小腿,脚丫贴着脚丫。笑道:“怎么把那句抹掉了?”
“都说姜大哥手辣,他其实是个心软的。”左光殊道:“我若那么说了,他肯定又要劝我。整天想着屠真,从妖界杀到边荒,已经够累了。何必叫他费这些心思?”
屈舜华抬起一根玉白的手指,笑着戳了戳他的脸:“你倒是体贴!”
左光殊也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她的手指,就这样颇幼稚地牵着,却聊起正事来:“恶面军兵围度厄峰已经好些天了,南斗殿外围势力早已经扫空,就一个南斗秘境迟迟不杀进去。安国公究竟是怎么打算?”
此次楚帝震怒,下令夷平南斗殿。挂帅主持此事的,正是安国公伍照昌。他在陨仙林的调查无功而返,正是无处抒恶的时候,但在南斗殿战事上,还是保持了相当的耐心。
“围点打援呗!”屈舜华道:“眼下是边打边等,等南斗殿藏在水底的朋友们,一一浮出水面。安国公从来都是懒得捉小鱼的,既然出手,就要一网竭泽。”
“像中山渭孙这样的?”左光殊问。
“那是意料外的蠢货。”屈舜华忍不住笑了:“咱们光殊真是记仇呀!”
“除了南斗殿的那些朋友。”左光殊问:“是不是还在等三分香气楼的朋友?等罗刹明月净?”
这一次安国公挂帅荡平南斗殿,事起突然,国内天骄群起而应,个个都想大展拳脚。可惜灭一个南斗殿,用不着太多兵马,军中位置就那么多,伍照昌也不是个乐见世家子去镀金的,便只点选了几个。
屈舜华被征在军中,独当一面,左光殊却是没有捞着军事任务,故前线一些具体的情况,他还需要问屈舜华。
屈舜华解释道:“三分香气楼留在南域的暗子,基本被扫清了。但她们有几个重要人物,都还藏在南斗秘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