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若是拨开云雾,低头瞧血河,却能看到人的照影。
当然有几位衍道强者大战的身姿,也有巍峨绵延的司玄地宫,竖如山峰横似岭的昆吾剑……
可又不止如此。
不止眼前这些人,这些事。
若能细究便可知,那是人生于世,茫茫多零落的碎梦!
云梦舟是展现这样的神异。
降临此世,遮掩一切。云气蒸腾,梦境万千。
是以云气掩莲世,以梦海覆血河!
虽不能说立即断开孟天海与血河的力量联系,也使他运转力量,总有间隔。
云气晦孟天海之铁拳,梦境却隐宋菩提之刀光。
还有司玉安杀意冲霄,陈朴掌覆天海。
战况一时更激烈数倍!
吴病已就在这个时候走来。
他走得不算快,他根本没有在冲锋。
他只是平常的、平静地往前走。
不像是来厮杀,而像是来审判,甚至可以忽略那个“审”字——他只是来宣布一个结果。
在如此激烈的战场中,道则都是冲突混乱的,他的稳定和平静却并不显得突兀。好像一切本该如此。所有的“乱”,都在等待他的“治”。
他在诸般绝巅道则碰撞的战场,建立他的秩序!
吴病已的力量正在展现。
没有更多言语,但所有规则都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没有更多动作,但一切伟力都要受到限制!
世间虽有绝巅,不许随心所欲。
自由的边界是法律!
孟天海眼睛一亮!
“好个矩地宫执掌者,你没有让我失望!”他见猎心喜,连砸数拳,将刀光剑影学海都轰开,只身撞开时空,主动迎上吴病已:“法无不易,你足以称贤!来!予我更多!让我看看当代法宗更强的表现!”
吴病已停下脚步,面容未改。高冠不动,掌分八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
他本身成为法尺,成为准绳,是一切规则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以他为中心,才延展纵横,清晰规矩。
他的左掌是规,右掌是矩。
双掌分开,便重新分开了此世。
现在,在他和孟天海之间的这段距离,已经被全新的法律所规束。
孟天海的一举一动,都要合律,不然就是触法。
触法必有究!
双掌八门,一世尽法。
开、休、生、伤、杜、景、死、惊,此八门者,定八方边界,令拳势不走。把孟天海所有的狂恶,都锁在此间。
此即矩地宫镇宫绝学,吴病已亲创的【八门法界】!
一入此界,永世难出。
八门都非门!
若循律,自然要驯服于法,只能一步步自枷自锁,慢性死亡。
若违律,法不轻饶,当即就要押赴刑场!
一般的真君身陷此界,怎么也要先看看局势,观察一下道则,找一个相对平衡的时空点,算一算相应的代价得失,再行出手。
但孟天海不同。
他一入法界,身担万般压力,当场拳砸死门!
就是要做最错误的选择,就是要触发八门法界最强的反击,真有盖压一切的强势。
死门为三大凶门之一,不利吉事,宜吊死送丧,刑戮争战,捕猎杀牲。
孟天海以拳触之,当即触发五刑。
空中凝现五种刑具——
刺字之细针。
割鼻之狭削。
断足之长斧。
去势之小匕。
斩首之大刀。
它们是法律威严的体现,是威慑得以存在的基础。
它们代表的是法家古之五刑!
墨、劓、剕、宫、大辟!
“天行有常,无情而公。山海皆丛林,独人世在其外。如何?在内为德,在外为法。”吴病已的声音响在八门法界,森严冷酷:“然德无常形,法有定规。故德不长倚,法能长循!”
在握住昆吾,踏入血河搏命前,司玉安就已经把赤琥珀般的真源火界,丢回了姜望手里。姜望也就一直拿在手中,并未放开。
此刻的真源火界里,一众修士皆寂然,无人言语。
祝唯我和宁霜容都在调养伤势,唯独卓清如,一时怔然。她如何记不得这一篇《德法三讲》?
法家大宗师吴病已,是个不太喜欢表达的人,一向主张“行胜于言”,也少有著作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