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他怒喊着高国国主:“堂堂天子,不敢见老臣吗?天子是金言玉宪,有什么话,自与我说,不必使童子之口,脏了国储之心!山河之缺犹可弥,粪土之心能洁乎?!1
他在这里情真意切。
可国主李纪是亲自出使铁国,去向五国盟主讨要援助去了。怎么可能听得到他的嘶声?
可怜这余景求,还以为背后都是高国国主李纪的安排。还以为他忠心辅佐了半辈子的高国国主,对他早生愤恨。所以他才如此痛苦。
七魄替命,本躯一而副身七,这是神通开花后的极限。
每一个身份,都以一魄为主替。从这一魄开始,逐渐替代三魂七魄,乃至于身心,最后合于命途。
在齐国雷占乾身上,张临川已经耗去了一个身份。
而最后一个身份,他暂时空缺着,并没有急于使用,只想等待一个最好的收获。如果没有那种绝好的机会,他会留给自己的原身。
其余五个身份都已经布局各地,各自发展了不短的时间。
如今一个主身五个副身,六身同渡生死劫,风云交汇龙虎竞!不同的修为,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命运,生死危机自也不同。
如乔国之杨崇祖,已经修到了神临境界,又是当朝副相之子。按部就班下去,要侵吞乔国,对他来说已不算难事。真正的难度,在于之后如何找准时机,以乔国献秦或献楚,如何成功跻身霸国高层。
当然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以杨崇祖的身份实力,只有在乔国皇城之内,挑战百花娘子闵幼宁、挑衅整个乔国的秩序,才可以说真个遭遇生死危机。
而高国太子李邦佑,囿于年纪,这具身体并没有太强大的力量。但因为太子的身份、也因为年纪尚小,怎么找死都很难遇到生死危机,做什么坏事都会被认为还有改正机会···
若是直接往死里挑衅国主李纪,或是挑衅荆国射声军的将领,找死很容易变成真死。而以他的个体实力,是完全没有自保之力的。
太师余景求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很危险,却又存在一线生机——只要他把握好这其中的人心变化,政治影响。
在荆国西扩战争爆发的时候,在兵荒马乱期间,他替入李邦佑之身,以受到惊吓为借口,卧床许久,度过了替命早期的不协调。
沿着高国太子、高国国主、西北五国联盟盟主这样的发展路线,这个身份未来亦是坦途。
现在却是不得不提前爆发,同本躯一起度过生死劫。
他自替入李邦佑的身份,接触得最多的就是余景求,最了解的也是余景求。余景求的痛苦、愧疚、挣扎,他全都看在眼里。
所以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扎在余景求的心口!
此刻也只以一个九岁太子愣头青的形象,高声喝道:“你怎么还有脸高呼天子,谤诽君父!毁国背德之人,一至于此。余景求!我若是你,当一头撞死,以全名节!
余景求嗔目而视,脸上情绪复杂,又愤怒又悲哀,又痛苦又失望。
李邦佑则是吓了一跳,一脸畏惧地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砰砰砰砰,齐整整的跑步声响起。
一队一队的甲士,亮出军刀,直接冲进宫苑里来,只把这一处太子读书之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高国太子李邦佑一边往后退,一边戟指向前:“太师余景求意图谋反,欲害国储,我高国赤胆儿郎,与孤杀了他!”
早在今日读书之前,他就以太子的身份,偷用了玺,假国主之令,暗调军队在附近,时辰一到,便自来围。
仅凭这些甲士的实力,当然杀不了神临境的余景求,但余景求真的会反抗吗?若敢在宫苑里大开杀戒,余景求不是叛变也是叛变了,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对几乎未形成什么个体战力的李邦佑来说,他在这个过程里处境非常危险,因为他的生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余景求的选择。
但值得一赌!
掉脑袋的事情有很多,政变当然是其中最危险的选择之一。翻遍史书,夺皇位、斗权臣,莫不是腥风血雨,人头滚滚。
李邦佑并不确定余景求是否足够克制、足够愚忠,虽然分析已经足够,也验证过许多次,但生死关头才见本心。他更不确定,已经在回国路上的李纪,会不会放过他。李纪非常尊重余景求,现在的高国非常需要余景求。
但这是他苦思良久,以李邦佑这个身份,唯一能渡的劫!
此身之劫,先余景求,后李纪,他的生死始终操于人手,只能凭借李邦佑的身份在其间转圜。对于他这种习惯掌控全局的人来说,这是他最不适应的一劫。
但世上岂有万全法?
他这种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冒险。
李邦佑强自镇定地后退,年幼的脸上,恐惧难掩。小小的身体在高大的甲士潮中,几乎不被看见。
但是当他在宫苑之外回首望去,冷漠的眼睛里,映照的是斑驳宫墙,人潮涌动。而这个国家的太师大人,神临境的第一高手·····.
并没有冲出来。
于良夫收回了远眺的视线。
“白鹿书院”四个字,在阳光下辉芒流动,也随着少年视线的挪转,被遗弃在身后。
“喂!乡下来的!”有个骄态毕现的声音这样喊道:“去将靶场收一收!”随之便是一阵附和的笑声。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在于良夫身前走过。
白鹿书院乃是青崖书院的下属书院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附属书院。每年都有好几个优秀学子,成功走进青崖书院进修。
此刻被人群簇拥着的黎玉武,就是这一届最有希望的一个,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成为青崖真传。
而于良夫,只是白鹿书院里最笨的学生。
作诗不行,写赋不行,字不成、剑术不成,什么都不成。
人家读书是过目不忘,他是记着后头忘前头,记着前头忘后头。同样一篇文章,黎玉武读过一遍就能背诵,他背上五六天都还磕磕绊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