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关注西境局势的人,没有谁不知道,如今潜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涌。
雍国新政之后,国力全方位复苏,雍君韩煦迫切地需要一些功业,来证明自己新政的效果,来展现自己革新的必要性,同时进一步说服国内那些顽固守旧的势力。
而环顾雍国四边。西出伐礁,已经是不了了之。北上无异于找死,东边那个和国地位特殊,同样不能轻动。怎么看怎么都只剩南下一条路可走。这种外拓无门的困境,也是过往年月里,雍国一直挑动庄雍边衅的原因所在。
发生在道历三九一八年年尾的庄雍国战,于庄国而言,是荣耀和功勋。于雍国而言,是洗不掉的屈辱。
反伐庄国、收复旧土的功业,无疑能够立即让韩煦赢得国民拥戴,在雍国的历史地位上,远远超越他的父亲——他非常有必要证明这一点。
事实上在获得墨门支持的情况下,韩煦能够一直忍到现在,耐心地推动新政,巩固国内形势,稳定邻边诸国关系,柔和地处理与墨门之间的利益往来……已经是非常可怕的定力了。
他以惊人的政治手腕抚平了一切。
如今雍国朝政稳定,国力大增。
这个本已经朽去了的国家,重新焕发了生命力。
当初的殷歌城的城下之约,随时有被撕毁的风险。
庄高羡敢在这个时候离开庄境,来到不赎城这样一个三不管的地界,不可谓不胆大!这情报若是被雍国得知,调动力量将他围杀至此,庄国基本可以宣告国灭。
但于庄高羡而言的这种危险性,也同时更让人意识到,他对此行的决心。
姜望或者祝唯我,或者他们两个一起……竟然让已经证就当世真人、建立中兴庄国之大业的庄高羡,有如此执念!
祝唯我微扬着头,以他固有的骄傲,看着空中的这对君臣,继续道:“你们猜,庄国皇帝和国相全部在外,失去国势的支持,也没有别的力量保护……这消息能够保密多久?”
这个问题是很有趣的。
但是庄高羡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低头看着祝唯我:“孤一向欣赏自负的人,你说是吗,祝卿?”
这位庄国的中兴之主,志要奠定万世基业的君王,俯瞰着他曾经最为欣赏的臣子:“不如你来猜一猜,你们能够支持多久?”
无声的威严已在蔓延。
“你在看谁呢?!”凰今默一步踏空,与庄高羡平行而视,也切断了他对于祝唯我的那种压迫。
她曾经对昧月说,如果庄高羡亲自来要人,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人交出去。
但此刻她的眼神没有半点退让:“你以为你的对手是谁?”
庄高羡眼神极淡地看向她:“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僭越称君也就罢了,因为和楚国那一点隐约的关系,你就敢在孤面前如此放肆么?”
谷凰今默笑了。
黑色华裳映衬的这个笑容,像是黑色蔷薇在空中绽放。
“在这几千里的小小池塘里纵横来去,你可能真觉得你是不世雄主了!本君少出囚楼,对杜如晦好言好语,也让你们敢于轻慢了!”
“你们以为,韩殷在时,为何不来不赎城?”
“你们以为,雍国为什么始终不对这里生出野心?”
“你们不知道。是因为以前的庄国太弱了。而你们太过无知!”
她那涂着黑色蔻丹的双手轻轻一绕,已经各自握住了一柄凤翅刀。
她孤冷地瞧着庄高羡:“放眼天下,本君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够杀死真人的神临,庄高羡,你要试试么?”
好狂言!
洞真是什么境界?
在古老的时代,神临曾称不朽,后来五百一十八载寿命尽,被证为假不朽。
而洞真之境,是洞彻了世界的真实,是看到了“真不朽”!
放眼天下,甚至于遍寻古今,也从来没有哪个神临敢说自己能杀真人。
便是在现世来看,天下第一神临或许有争议,但东域第一神临毫无疑问是曾经的凶屠重玄褚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