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随时可以踏出那一步的绝顶武夫,吴询的眼界不输于绝巅。
这个“难”字,几乎是结局的定语。
叶凌霄把长相思从姜望的手中解下了,感受着尚未散去的剑意,替他慢慢收回鞘中。一时没有说话。
要说见证,他也是看着姜望成长到今天的人。此时此刻此般境遇,心情难免复杂。
“请淮国公过来看看是应该的,也算为我大魏做个见证。”魏玄彻看一眼姜望还很年轻的面容,摇了摇头:“可惜是可惜,不过这事却也寻常。古来天人,无论愿与不愿,皆在天道中。”
当国雄主有自己的感慨,天空也有自己的风。
这时有一个声音响起来,起先微弱,渐而清晰——
“还是……有例外的吧?”
叶凌霄、魏玄彻、吴询,齐齐转头,盯着地上的姜望。
但见那双紧闭的眸子里,赤金的光辉翻滚不休,仿佛正在进行什么翻江倒海的战斗,动静之激烈,连眼皮都不能完全隔住。
可确实是姜望在说话。
一霎之后,他眼睛里的光辉敛去了。
争斗好像瞬间发生,瞬间又结束。但在场的人都清楚,思想深处的战斗,是何等艰难,何其漫长。一念有万变,肉眼所看到的瞬息之间,或许已累月经年。
三人都看着他。
他的眼皮好似有千斤重。缓缓抬起来的过程,给人一种极度吃力的感受。但是当它彻底睁开,人们所看到的眼睛,却是宁和又平静的。
姜望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静静感受了一下身体,然后抬起那只扭曲的胳膊,笑道:“没人帮我处理一下手臂吗?”
吴询有些发愣,大概没想到姜望能在这种状况下,自己清醒过来,亦不曾想到,姜望还能笑得出来。但还是立即伸手,帮他把胳膊复位,以气血之丝,将断裂的骨头暂时缝上。不太好意思地道:“刚刚……没太顾得上。”
姜望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幽幽地道:“可能也觉得不太有必要?”
人之将死,其臂何复?
吴询笑了笑,很有几分认真地道:“不管怎么样,你能醒过来是最好。不然就真的到了检阅魏武卒的时候了。”
他倒是很实在。
姜望对他拱了拱手:“吴宗师不愧当世武巅,方才一式大梦三千,潜意后发,打得我昏睡过去。姜某实在佩服!”
吴询何等人精,自然明白这是在对口风,都不必往校场外看一眼,顺着便道:“还从来没有人能从我的大梦三千里醒过来,姜真人你是第一次——真乃绝世之姿!此战输给你,吴某不冤!”
这段对话自然飞到了校场外,令场边几人悬着的心,都暂时放下来。
叶凌霄听着就皱眉头:“好你个姓姜的!平时装得本分,长得也还有个五官,假话你是张口就来,平时不知骗——骗了多少人!”
‘万古人间最豪杰’抬起老拳就打算赏姜望一记,但想了想,摸不清他现在的状态,怕又给打晕了,便顿在那里——“你现在怎么样?”
“欺天”之行,不是什么安稳的冒险,它是的的确确要以生死为筹的赌局。
欺天者,必受天谴。
古往今来,敢以此为号,还切实活蹦乱跳的,也只有妖界东极问道峰上的猕知本。那的确是个了不得的角色。
姜望只是在武道世界里看了一眼,便试图循路而走,委实是低估了天道。
他在与曹玉衔战斗时,被斩出“假天”,在与舒惟钧战斗时,险些收不住天道力量。其实都是欺天失败的预演。
但他一心借此登顶,想要成就古今未有之绝巅,成为一尊比无罪天人更自由的天人,忽略了脚下的万丈深渊。
最后在同吴询的战斗里,终于失控,引来了天道的反噬。
他最后那一剑“劫无空境”,行至半途,已经被天道所接掌。天道正是以他为载体,要完成早先在武道世界未能完成的那件事——阻止武道宗师登顶。
他的“假天之态”,变成了“真天人”。
淮国公所留下的封印,都被完全绕开了。因为是他自己开门在引天道玩耍,最终引火烧身,二证天人。
两重天人之态加身……如果说之前是天道在门外呼唤,现在就是天道掐着脖子让他“回家”。
姜望没有说自己是怎么艰难地苏醒过来,是如何以赤心为孤舟,逃出天道深海。
他只是轻叹一声:“恍如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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