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不知道该说些说什么,也不知这位前辈想做什么,只道:“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个叫竹碧琼的小女孩……是你喜欢的人吗?”女人看着他问道。阑
姜望从这个问题里嗅到了一点希望,认真说道:“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我对她的喜欢,是朋友间的喜欢。如果您能……”
“这句话真残忍啊。”女人叹了口气:“你这样是不会招人喜欢的。”
她话锋一转:“但我喜欢,至少你是一个对感情诚实的人。”
姜望默然,而后道:“感情的问题对我来说太遥远了。风花雪月是那些公子小姐的事情,我没有时间。肩上也很满,路途也很远。”
女人宁静地坐在绣墩上,她的美丽剪影在纸窗。姜望这几年是如何生活,虽然她因为沉睡,并不能全部看到,但偶然的浮光掠影,也足以感受艰难。语气带了点怜惜:“你年纪轻轻,已是霸国公侯,也可以考虑一下安宁的日子。”
姜望道:“我仍然两手空空。”
“竹碧琼不够好么?”女人问。阑
“她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姜望道。
女人道:“那就是时间不好。”
姜望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迟疑着道:“您……能够救她吗?”
又补充道:“或者说,我可以做些什么?”
女人摇了摇头:“没人能救她,除非姞兰先愿意放手……噢,姞兰先就是刚才那个险些杀死你的人,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海族传奇贤师,覆海。”
“姞兰先?覆海?”姜望眉头紧皱。
“这要从何说起呢?”女人连叹息都很温柔:“我已经非常了解你,但是你需要了解一下我,对么?”阑
姜望尽量压下自己的焦切:“如果前辈觉得合适的话。”
“那么正式认识一下。”女人仍是慵懒地坐在那里,但只是眼波一抬,立即便有了女帝临朝般的气势,高贵威严:“我的名字,是姞燕如。”
姞姓并不常见,所以姜望当然有些猜测。
姞燕如又补充道:“我的兄长,名为姞燕秋。”
大旸帝国开国皇帝姞燕秋!
那位能同景太祖掰腕子,亲手挫败了景太祖再证人皇之伟业的一代雄主?
姜望苦读《史刀凿海》多日,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名字。事实上他听到姞燕如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是不敢确认。阑
毕竟旸国都已经覆灭一千多年了,末代旸帝的疯狂呐喊都已经不闻余音,遑论其开国太祖!
而眼前这位,竟是大旸开国时期的长公主么?
她为何在镜中?
那覆海的另一个身份姞兰先,又是怎么回事?
姜望心中千头万绪,只是躬身一礼:“晚辈姜望,承您照顾。”
这便算是正式的认识了,虽然他们其实已经相处了很久。
“先从覆海说起吧。”姞燕如带着些许涩然,陷入回忆:“在他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个海族,胆敢潜入陆地,还敢四处求学……还能不被发现。阑
“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在一个冬天,下着很大的雪。
“那时候我正为一份婚约困扰。婚约的对象是我的好朋友,轩辕朔,上古人皇的嫡系子孙。一个非常骄傲,又背负了太多的人。他先和我的兄长不打不相识,后来索性和我们结伴一起游历天下。那会正值一真之祸,天下大乱,邪祟丛生,我们一起斩妖除魔,就这样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一真!
姜望不是第一次听到“一真”这个词。
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这个词和“祸”字联系到一起。
他知道历史上有个一真时代,就在近古时代的末期。那是一个历史上语焉不详的时代,很短暂,隐约好像也很灿烂。但没有太多记载。
他还知道有个一真道主,战力绝世。潜行天狱战场,于千万大军阵地,刺杀妖族元熹大帝,成功击退妖族。粉碎了妖族反攻万妖之门的企图。阑
他不知竟有“一真之祸”这一说。
此“一真”是彼“一真”耶?
他没有询问,只是静听。
姞燕如继续讲述道:“我兄长希望我嫁给轩辕朔,以获得上古人皇余荫,成全他的霸业。那时候姬玉夙已经在筹备建国,他认为国家体制是未来大势,也有了招兵买马、建立国家的打算。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做主答应了轩辕朔的求亲,为我们定下婚约。
“轩辕朔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但就像你说的,他很好,可我只当他是朋友。我还没有想好怎样拒绝,才能不伤害这个朋友……婚约竟然出现了。
“我不愿意影响我兄长的计划,更不愿意伤害我的朋友,可也不愿意嫁给他。那阵子我心烦意乱,便出去散心。阑
“就在那个冬天我认识了覆海,那时候他的名字叫‘沈兰先’。”
故事听到这里,姜望对姞兰先这个身份已经有所猜测了。但令他在意的,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姬玉夙!
又是一个近乎神话的名字。
正是景国开国太祖,曾经击溃了虎族、击败了柴胤,一手建立起国家体制,把天京城镇在万妖之门上的传奇人物!
遥想姞燕如口中那个天下大乱的时代,正值近古时代的末期,风起云涌浪淘沙,其中多少豪杰!
景太祖姬玉夙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筹备建国,对国家体制有了完整的认知。旸国开国皇帝姞燕秋也看到了大势所趋,有姬玉夙雄才在前,依然“或可当之”!阑
还有与柴胤相争三生兰因花、创立了秦国的嬴允年,还有卸钩为月、独坐天涯的钓龙客轩辕朔……
完全不必要有太多描述,只要这些名字放在一起,想一想便已惊心动魄。那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你们相爱了?”姜望问道:“你和沈……兰先。”
“很俗套对不对?”姞燕如眸有怅色:“但感情上的事情,谁能够说得准呢?”
“我必须要承认,和覆海相处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能接住我全部的奇思妙想,且有和我相近的审美意趣。从诗词歌赋,到天文地理,我们聊什么都很开心。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我们到哪里都能发现风景,都能找到乐趣。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轻松。
“直到……我发现他是海族。”
姞燕如的声音低了下来,就像一串银铃从阳光中跌落。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