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四大书院之一,龙门书院的实力不容小觑,本不该列入张临川的目标选择。
但是在龙门书院的势力范围里,于书院之外,还有大量的学田、大量的土地、大量供养读书人读书的农民。龙门书院毕竟不是国家体制,没有能够囊括全部势力范围的大阵,这些普通农民,却是很难保护周全的。
张临川若以此为目标,还真是防不胜同为四大书院的暮鼓书院,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暮鼓书院更多是靠附近几个国家的供养,而没有太多的学田和治下百姓。且又坐落在书山脚下,别说张临川,哪怕白骨降世重返巅峰,也不会往那里去。
左光殊回信道:“龙门书院非常重视姜大哥的提醒。他们目前还在书院里的真传弟子,还有大部分教习,都已经全部放出去,伪装成农民,参与学田的秋收。还有几位大儒都在关注。张临川如果去了龙门书院,我看是没机会再另找目标的。”
如此看来,就是越国最不稳妥了。但愿张临川不会那么巧地选到越国。
姜望又在信里强调:“让你帮忙组织的神临高手分为两队,一队靠近越国,一队往宋国这边来。潜踪匿行,不要打草惊蛇,随时准备接应我。张临川应该对他的处境很有认知,所以他现在非常着急,下
处境很有认知,所以他现在非常着急,下一步行动不会等太久。”
左光殊只回了个“我办事,你放心”
姜望认真地想了想,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了,便结束了与左光殊的通信,与辰巳午继续往覃文器身死的野外飞去。
·····
结束了关于丹道革鼎的议事,张巡心神疲惫地回到府中。不出意外偌大家宅仍是灯火通明,在这墨云浓掩的深夜,依然亮堂得如白昼一般。
这段时间以来,张靖已是养得越来越跋扈。
每日飞鹰斗狗,横行都城。在外面是到处惹事,回到家里也不收敛,莺歌燕舞整夜都是常事。
原先还知道关起门来设下隔音法阵,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耍。现在整个张家都liu下了他肆无忌惮的痕迹。
在这种情况下,老太爷甚至还放了权给他,让他处理一些国家层面的事务。这让他非常的有成就感,也非常的自信自我。
有一次酒后甚至说——“我与我那张巡兄长,除了修为也不差什么了。只等下一颗六识丹!”
此话应是笑谈,但现在的丹国,没人再笑话他。
自比张巡没人敢笑,这倒罢了。内定六识丹这样的事情,本该引起轩然大波,也没人敢笑。
民愤显然已经郁积到了一定的程度。
而张巡从来专注修行,自然不知幼弟所为,偶尔看到了呵斥两句,也都干事无补。毕竟事务繁忙,偶然的关心,也都是长兄对幼弟之怜——的确是有怜的。
毕竟张靖已经没几天好活。
养了这么久的恶名,到了该收割的时候了。
张巡最近都在忙丹道革新的大事,要一改国家前路,将法丹、药丹的地位提上来,与现为丹国主流的炉丹并举。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也已经得到了国内各方势力的支持。
一旦最终完成丹国已经晦暗许久的前路,或能再开新天。
但革旧迎新这种事情,必然要有一个轰烈的起始——
张巡大义灭亲,历数张靖十二宗罪,亲手杀死他这个为恶甚彰的亲弟弟。然后由此觉悟丹国过往之弊,立志自张靖一案起革新天下。然后顺势接掌张氏大权,开启法丹、药丹、炉丹并举的新时代。
这如何不轰烈?
如何不是一段佳话?
此等经典篇目,早已经写好了剧情。
而包括他张巡在内,也只是笔下流淌的一段人生。
他并不介意被安排,他只希望为此付出的一切,都能够有所收获。只希望丹国真的还能拥有未来。
他自是忘不了萧恕的沉默的。而这种沉默,恰是过往许多年,为国尽忠者的缩影。
占地极广的张氏大宅,今夜依然是歌舞升平。
丹国是太平盛世啊,张家是宣赫名门。
妙龄少女体态娇,蜜桃熟妇抚弦琴。粉面的兔儿爷唱小旦,一溜儿的水袖随风转。那歌声悠扬,悠扬…·一切如昨夜,如前夜,如过往的很多夜。
唯独是少了张靖大呼小叫、丢人现眼的声音。
“张靖又去哪里惹祸了?”张巡随便拉了一个人问。
这舞女显是喝得多了,脸上通红,吃吃地笑:“张公子他…··他喝多啦,拉着那个谁,还有那个谁…··睡觉去啦!”
一边说,一边还往近前贴。
张巡伸手按在她的脸上,把她往边上扒拉开。
冷不丁手心被舔了一口。
强忍着恶心感,他也不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计较,径自穿过喧闹的人群,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但走到半途,忽地又转身,走向张靖的屋子。
许是因为大事已定,张巡今夜突然很想跟这个弟弟说几句话——在他醉醺醺的时候。
院中吵闹的声音令张巡有些烦躁,但面上并不显现。
能容得下这么多荒诞的事情,难道还容不下几个倡伎优伶?
容得下乌云盖顶的天,也该容得下醉生梦死的夜。
只是在走到了张靖的房门外时,动作稍微粗鲁了些——
招呼也不打,直接推开了门。
大门中开,宝珠之光一阵摇曳。而后他便看到,一地的凌乱裙衫,一直往床榻延伸。床榻之上,是大被同眠的几个人。
他的亲弟弟,就在那里面。
但是他的目光不在那里,而是落到了房间里唯一一张端端正正放着的椅子上。
有一个眼神淡漠,长得不好也不坏的人,正端坐在那里……
与他对视。
床榻上用被子裹着的三个赤条条的人,已经全都没有了生命迹象。
张巡在这一刻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应该来说,他早就准备好了面对张靖的死。也想过在那一刻到来时,自己会如何冷漠。
可是张靖没有死在他的手上。
而是这么草率的,在一个跟以往没什么区别的夜晚,荒诞地死去了。
他冷冷地看着张靖房间里的这个陌生男子,有太冰冷的杀意,随着丝丝缕缕的剑丝泛起。
却先听到了对方的怨怪——
这个人翘着二郎腿,脊背挺直地坐着,苍白的十指交错,表情很有些不满:“你们用我的名字炼人丹。
还随便杀了一个我的法王来顶罪。
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无生教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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