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当他大半夜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不知来历的人,他也难免会惊悚、愤怒。
甚至于**着老躯,一跃而起:“你是何人!?”
他那干瘦而难看的老朽肉身,在空中摆出一个战斗的姿态。而掀开的大被之下,好眠被惊醒,一具性感的年轻**尖叫起来——
魏伯方反倒平静了。
他完全能够想得清楚,如此无声无息站在他床边的难度,以及他制造的动静,为什么完无法传出房间去。
在同样的一个夜晚,同样的一张床上。
丰满性感与老朽干瘪。
尖叫的女人与平静的老者。
如此鲜明的对比,带来强烈的反差。
姜望随手一挥,已经隔空按下被子,将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盖住。
转过身往前走,离开这张奢华的床榻,自顾自坐在了茶桌旁,淡声道:“穿好衣服。”
自古以来的修行者,能成神临者万中无一。
那条路是那么艰难,那么崎岖。
天人之隔,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不可能跨越的天堑。
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修行者前赴后继,要拼了命地向神临迈进?
或许眼前这一具老朽的身体,就是原因所在。
不成神临,万法皆空。
曾经年轻的身体,终究会老去。蓬勃的生命力如花枯萎,曾经移山倒海的力量,一点一点在岁月里风化,消散。超凡的强者,慢慢会失去超凡的一切……
这是一个注视着自己腐朽的过程。
这个过程太残忍。
魏伯方现在还能保持一定的战斗力,但是从他的肉身情况来看,最多再过三年,就会失去内府层次的力量。
他开始耽于享受,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那斗篷麻衣的神秘人,背对着床榻的方向,自顾自坐下了,从容、淡漠,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
魏伯方利索地穿好衣服,看也不看那已经不敢吭声的女人一眼,也完全没有趁机偷袭的愚蠢念头。只是安静地走到了茶桌的另一边,很有姿态地坐了下来。
甚至主动翻转茶杯,给面前这位突兀的访客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
“阁下深夜到访,事先没有准备,只能以凉茶相待,还请不要见怪。”
足够丰富的阅历,让魏伯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他并不体现愤怒,也绝不表达怨恨。
只是很有诚意地看着姜望,哪怕姜望好像并不搭理他。
他又道:“阁下是无生教的人?李城主七天前才主持我们讲和,你们在成国发展,就如此不给朝廷面子,实在是不太合适……”
姜望淡声道:“我不是无生教的人。”
魏伯方松了一口气,然后道:“不管无生教是从哪里请来的阁下,付出了多少道元石,我都愿出双倍的价钱。便是本殿秘库不凑手,卖了法器也要叫阁下满意!不知能不能谈?”
“你让我很失望啊,魏伯方。”姜望扭过头来看向魏伯方,把斗篷摘下来,放在桌上,笑道:“我忠心耿耿的首席长老,竟然听不出我的声音。”
出现在魏伯方眼中的,是一张已经很久不见的脸。
他以与年纪绝不相称的敏捷离开凳子扑倒在地,跪在姜望的面前,老泪瞬间横流:“殿主大人!属下是日思夜想,日盼夜盼,总是是把您给盼回来了!”
他抹着眼泪,十分动情:“您是不知道,您不在的日子里,殿里的弟兄们……过得苦哇!”
这一个“哇”的尾音,一咏三叹,余韵悠长,甚是感人。
若要如实来说。
他和诸葛俊本来也只是想先装模作样地支撑一阵,然后大捞一笔散伙走人。没想到随便发展了一下宗门,竟然发展起来了……
索性短期转为长期,抢劫变成纳贡。毕竟捞一次不如天天捞。
至于那劳什子独孤大人……
这么久了,连封信都没有,鬼还记得!
没想到那个复姓独孤的名门子弟,竟然还记得他们这偏僻小国里的弱小宗门。这种事情,荒谬得就好像一个注定要远上都城飞黄腾达的天之骄子,竟对隔壁村里攒的几个鸡蛋念念不忘一样。
这得多持家?
但是想不到归想不到,忘了归忘了。
此刻他的眼泪说来就来,可没有半点含糊。
“属下始终牢记您的指示,废寝忘食,舍生忘死,终于把灵空殿发展成了成国第一大宗!过程虽然非常艰难,但是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想一想殿主大人的音容笑貌,属下就备受鼓舞,重新生出力量!如今这般成绩,也总算是没有辜负您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