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有些明白了,叹道:“世上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慕容画继续说道:“虽然妾身没有切切实实的证据,但妾身推断太后身边同样有儒门布下的暗子。不管怎么说,太后入宫也就二十年的时间,可儒门却是从仁宗年间就开始布局,代代传承,已有近二百年。纵然太后如何心思灵敏,也无法保证自己的人手全都忠心可靠,说不定她身旁某个在她还未发迹时就开始为她做事的心腹亲信,也是儒门当初随手布下的一颗闲棋冷子。”
上官莞开口了:“的确有此可能,当初太后鼎盛的时候,这些人可能不会背叛太后,甚至不再遵守儒门的命令,专心为太后效力。如今太后风雨飘摇,没人想给太后陪葬,他们的儒门身份反而成了一条退路,他们肯定会与儒门重新取得联系,争取将功折罪。”
陆雁冰道:“若是想得深一些,也许儒门一直未曾启用这些暗子,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时机,而眼下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慕容画点头道:“上官妹妹和陆妹妹所言不错,所以现在的关键不是查出儒门的暗子是谁,而是要考虑儒门果真说动了太后发难,我们该如何应对?”
上官莞迟疑道:“避战?”
慕容画摇头道:“依我之见,应当将计就计,顺势把儒门拉下水。”
李玄都问道:“怎么拉下水?”
慕容画眼神中闪烁着亮光:“儒门喜欢以道德大义压人、杀人,我们不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想办法冒充后党之人或推动后党之人以太后的名义针对帝党要人出手,甚至针对
小皇帝出手,他们不是整天嚷着君臣大义、浩然正气吗?那些文官清流、普通儒门弟子会用道德大义倒逼着儒门的大人物们出手的。”
这条计策有着十足的地师风格,李玄都还未说话,师从地师的上官莞已经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我暗中控制了几个世家公子,都是后党之人的子弟,其中就有杨吕的侄孙杨天俸,可以发挥些作用。”
陆雁冰补充道:“仅靠这些人不行,还要几个关键人物,比如晋王、唐王、柳逸之流。”
上官莞笑道:“说来也是巧了,儒门有暗子,我们也有暗子。唐王徐载诩的身旁有个女子,既是他的情人,也算是个他的半个智囊,徐载诩对她言听计从,而此人正是牝女宗的女官。只要师兄向冷夫人下令,做些手脚,不怕唐王不会入套。”
说到此处,三名女子齐齐望向了李玄都。她们三人只是出谋划策,真正下决断的还得是李玄都。
李玄都沉吟道:“此法倒是可行。可如果儒门七隐士还是一味隐忍强压着不出手呢?”
“后党发难,帝党却不敢反击,那些帝党中人会怎么想?后党中人又会怎么想?”慕容画反问道。
上官莞道:“帝党的人心就要散了,后党中人会觉得这是天赐良机。”
慕容画轻声道:“水无常势,兵无常形,关键在于随机应变。如果真到了这一步,我们为什么不能顺势与太后联手呢?干脆假戏真做,让儒门狠狠吃个大亏。”
李玄都摇头道:“背叛之事,损害信誉,短期得利,于长远不利,不可为之。”
慕容画随即说道:“那我们就暂且退出帝京,换成我们作壁上观。”
陆雁冰疑问道:“如果儒门与太后联手夹击我们呢?”
慕容画笑道:“必不可能,有两点原因。”
“对于儒门来说,道德大义是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他们说了这么多年的牝鸡司晨和太后乱政,自己都要信了,船大难掉头,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调转船头,非要翻船不可,此其一。”
“两党相争,党争更在国事之上,也是必然。对于帝党之人来说,是谁损害了他们的切身利益?又是谁与他们你死我活?是近在眼前的后党之人?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辽东?自然是近在眼前的后党之人。从自身出发,辽东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却不是他们个人的心腹大患,他们自然会选择先借外敌之手除掉党争之人,就算有一二例外,也不足以扭转大势,此其二。”
陆雁冰心悦诚服道:“慕容姐姐高见,雁冰佩服。”
慕容画谦逊道:“不敢,不敢。”
“慕容师姐不必过谦,真乃吾之谋主也。”李玄都开口道,“此计可行。”
慕容画没有再过多谦虚,只是朝着书案后的李玄都微微前倾上身,表示谦恭。
李玄都沉吟了片刻,吩咐道:“慕容师姐、上官师姐,还有冰雁,你们三人去见阁臣,着手准备此事,不过不要提前动手,等待后发制人。”
三人一同起身,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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