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百官群臣,这有什么问题么?
同样也没问题。
那么会是在哪里有问题?
曹丕想不出来。
反正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肯定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可是他隐隐约约觉得,当下已经有问题了。
这就让曹丕心中一阵阵的发凉。
前线不利的消息,虽然说曹操有意无意的隐瞒了一些,但是在曹丕打听之下,多多少少的也了解到了不少。
进攻上党全面失败,河东一度失利,幽北被打得抬不起头,似乎一切都和原本的预计相差甚远,
曹丕似乎感觉到这几天在邺城之中,大大小小的官廨之内,都是在叽叽喳喳的,窸窸窣窣的有人议论着什么……
曹丕心慌慌,可是表面上依旧要装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来。
之前曹丕真没有和骠骑兵马有多少接触,或许距离骠骑人马最近的一次,是当年在许县,斐潜领军和曹操会盟的那一次。
在那个时候,曹丕虽然觉得骠骑军马颇为雄浑,但是完全没有想到骠骑军会发展到今日这般的地步,会给山东,给冀州带来如此大的伤害。
『隐渊吟兮翰海现,鲲击水兮玄溟变……』
似乎是一语成谶。
这是巧合,还是布局?
曹丕还未想透。
他只是知道,如今冀州豫州之内,包括其他山东之地的士族子弟,似乎有很多人和斐潜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了……
就像是当年家伙偷偷的和袁绍的那些瓜葛一样。
『该死的……』
曹丕咬牙切齿。
不管怎样,既然作为曹氏世子,自然当为曹氏基业分忧!
之前不知道倒也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做一点什么,而不是干看着!
『赵校事还没来么?!』曹丕向外面的护卫问道。
护卫回禀,『还……哦,来了!还不快点,世子相召!』
赵达急急上前拜见曹丕。
『我要你查……』
曹丕声音低沉下来。
赵达脸色一变,也是低声回答道:『世子……这可不好查……』
曹丕咬着牙。
斐潜究竟是如何联系山东之人的?亦或是山东之人又是如何联系到骠骑的?
曹操明明已经封锁了水陆道路,禁止信使传递消息,可偏偏山东之人会比他这个世子还要知道得更多,知道得更快!
甚至有可能……
山东之地早就有人和斐潜勾结,准备反叛了?
当年豫州兖州就有不少人和袁绍眉来眼去,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难保这些家伙心中,都没有包藏祸心……
『彻查!』曹丕目光凶狠,从身上扯下了一块玉璋,丢到了赵达手中,『此乃生死存亡之刻!尽管放心大胆的去查!』
赵达一愣,便是深深拜下。
『臣惶恐……谨遵世子之令……』
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但是如果从侧面看,就能看到赵达在拜倒的时候,潜藏在阴影之下,露出了一些残忍的笑意。
像是一只贪婪的豺狗,看见了腐尸。
……
……
天边云卷云舒,终于,腿脚已开始发麻的杨修缓缓的从曹操大帐里面退了出来,略有些蹒跚的转过了帐篷,方是悠长地叹息了一声。
在叹息之声当中,似乎包含了泄气、无奈,还有一丝惶恐。
大帐里面只有他站的位置,没有他坐的位置。
这有些让他失望,又有些理所当然。
不管怎么说,杨修当下依旧是属于河洛的,是降将,是『从人』,『从吏』,而不是可以参与到核心的军事会议里面的谋臣良将……
虽说心中略有不爽,但无论如何,这一次的使者之旅,结束了。
总算是完了。
不,还有一件事,杨修没说。
那件衣服。
因为杨修看到了在大帐之内,有不少类似的衣服。
毕竟关中和山东已经做了不少的贸易往来,而曹军中高层不管是谋士还是军将,也不差那几个钱,买点好衣服,抵御这里的天寒地冻,又有什么问题?
可如果杨修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件衣服拿出来……
那就出问题了。
杨修上缴衣服,以证明清白,那么其他的人交不交?
交了,不妥,不交,也同样不妥。
那些人可不敢记恨曹操和斐潜,但是对于杨修么……
杨修微微叹息一声。
不管曹操和斐潜究竟怎样,都是如今杨氏所惹不起的。
虽然说杨修知道世事已然如此,但是总有些东西搁在心中,无法释怀。
如鲠在喉,却无从诉说。
杨修站在原地,微微平复了一下,让自己的表情和行动,都能显得更加的平稳之后,才缓缓的往前而行。他知道,必然还要听到很多次那人的名字。
斐潜。
斐潜……
即便是杨修不想要听,也不得不听。
从人,从吏……
或许确实如此,从此开始……不,从之前更早的时候开始,这个天下的权柄,就和杨氏没有什么关联了。杨氏就只能是『从人,从吏』而已。
杨修忍不住摇头低叹。
等待在外线的杨氏护卫走上前来,却听到了杨修的叹息,不由得一愣,然后抬头看向了曹操的大帐,低声说道:『郎君,这是……曹丞相……』
杨修摆手,『无事。』
那件衣服,回头再找个机会,说明一二罢。毕竟在去平阳的队列之中,也有曹氏兵卒,杨修拿到了衣服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收到了自己手中,而是交到了曹氏兵卒手里。
有没有夹带,曹氏兵卒自然清楚。
所以,不提这件衣服,应该也是没事吧?
杨修嘴上说没事,但是心中有些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