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薛平沉声说道,『你说话太快了,再说一遍。慢一点,你口音有问题。』
『呃……』那人吞了口唾沫,想要说他的羌语才是准确流利的,而薛平的羌语才有问题,但是想了想之后,便是老老实实将语速放慢下来,再说了一遍。
『嗯,记好了。下一个!』卢毓记下,摆手,根本不理会什么唱歌不唱歌,结果一抬头看见了下一个来的人,不由得一愣。
只见来的人是个老者,须发皆白。
这年龄也太大了吧?
先不说什么三十五,这恐怕都至少有六十五了,搞不准都有七十五!
这要是担任什么官职,万一死在任上,是算作谁的?
卢毓和薛平对视一眼。
薛平对着前来的老者说道:『你……你这个岁数……你看你的头发,都白了……』
卢毓和薛平的意思是很明确的,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就别眷恋权柄了,在家里好好的安度晚年不好么?但是很显然,老者并不领情。他一脸严肃的说道:『不,不,我不老!这头发虽然现在是白的,但是只要你们任用了我,这头发就能变成黑的……』
『变黑……』卢毓和薛平都无奈的笑了起来。
涂黑么?
老者也就跟着嘿嘿的笑,并且很得意,就像是他说了一个多么让人开心的笑话一样。
『好吧。』卢毓只能提起笔,『来,说说你能做一些什么?』
老者很是振奋的,叽里咕噜的说了起来,时不时还手舞足蹈一番,就像是要在卢毓和薛平面前证实自己还年轻,身体还很灵便……
而在老者的身后,还有一整排的人,从卢毓薛平的临时房屋外的回廊一直排到了院子里面。
在院外值守的兵卒抬头看了看天色,便是准备关上门。
从街角那边急急走来了几个鄯善国人,见到值守的兵卒在关门了,原本还是紧一步慢一步的走,当即就是叽里咕噜叫了起来,然后提起衣袍就往这里跑。
兵卒哪里听得懂胡语,也就根本没在意,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来得晚的几名鄯善国官吏顿时瘫倒在地,扒拉着大门嚎哭出声……
是第二天就不登记了么?
似乎好像不是,但是对于这些鄯善官吏来说,晚一天好像就是晚了一辈子。
这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ヾ(^▽^ヾ)……
而另外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就是盟约。
盟约,确实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
既不算是实际的事物,也不算是单纯的语言。
既有约束力,也没有什么卵用,想要撕毁盟约的时候,随时有人背盟,但是所有人在签署盟约的时候又都知道这一点。
签署一份将来会被撕毁的约定,这像是少男少女向对方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在床上啪起来之后,过不了多久就该劈腿的劈腿,该做头发的做头发。
承诺或是盟约,究竟的期限是多长?
皇宫之处的条件谈得差不多了,鄯善国将要成为前后鄯善,就像是之前的车师国一样分裂。
前鄯善,由鄯善小王子楼善统御,是距离西海城较近的区域,而后鄯善国,自然是由童格罗迦继续去当国王。
大方向确定了下来之后,便是一些小细节的问题。
斐潜就将这些事情丢给了太史慈,让他和文吏去谈。而另外一片,在扜泥城外,在城墙垮塌的那一边的空地上,也开始进行平整地面,搭建高台和开挖盟坑。
盟约礼仪的标准,卢毓向斐潜建议,仿效春秋古礼。
斐潜不由得感慨,这又是一个聪明人,便是笑着应允了。
春秋古礼,要有一个盟约的高台,也要有一个被称之为方坎的坑。以此象征乾坤,高台如山,方坎如水,亦代表了山河,并且以香火和鲜血作为盟约的主要流程,神明佐证,盟约方成。
在城外,已经开始挑选盟约的牲口了。
而更远的地方,则是那些茫然,又害怕,又期待,又好奇的鄯善百姓与西域其他胡人。
斐潜看着,然后笑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似乎莫名其妙的和后世某些景象有些类似,恍恍惚惚之间竟然有些重叠了起来……
斐潜缓缓的说道:『盟者,杀牲歃血,誓于神也。呵呵……』
斐潜转头对许褚说道:『仲康,你觉得如今何为西域之神?所誓于「神」,这「神」究竟是谁?大汉之神乎,西域之神乎?亦或是五方上帝,佛家佛陀?为何春秋至今,无人论之?』
许褚本能的想要说自然是大汉之神,可是思索了一下之后,却说道:『主公之意是这盟约……并无神证?』
其实这也不算是多么亵渎神灵的言语,因为确实从春秋至今,签署了盟约之后又背弃了盟约的,并不只有一个,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的盟约最后都是被撕毁了,但是并没有听闻说撕毁盟约的哪一方就被神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