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毓刚好经过,听到了,在一旁皱眉不已,便是上前一步排众而出,对着曾敬说道:『兄台所言差矣!
忠孝当争!不争不可明其理!忠孝之道……』卢毓管宁王凯三人这一段时间都在青龙寺,也算是多少有些名头了。
曾敬一看卢毓来了,心中就是滴咕了一下。他自然认得卢毓,但是当下却装作不认识,连忙打断了卢毓的后续话语,『等等!
等等!这位是……』卢毓是个老实孩子,见曾敬问,便是拱手而道:『在下卢毓。
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哦……』曾敬也是拱手,『久仰久仰。在下曾敬。
见过卢兄。』『忠孝之辩,并非无关紧要,亦非无的放失……』卢毓还记着方才的话题,于是打完了招呼,便是继续说道,『人知忠孝,方可明理,更有……』『呃,等等,等等……』曾敬再次打断了卢毓的话,『卢兄,稍驻,稍驻……这个,听闻贵兄长曾侍袁本初?
不知可是卢中郎遗命?还有,卢兄弟久居山东,不是住得好好的么,为何来长安呢?
』卢毓住哪里,家境如何,和争论忠孝有关联么?明显没有。但是在曾敬这里,就要有。
要当好一个和事老,就必须会扬长避短,抓重点。曾敬就很会抓重点。
曾敬知道若是跟卢毓争辩『忠孝』,他肯定会输。因为大汉当下的『忠孝』概念已经偏离了原本的含义,虽然还称之为『忠孝』,但是实际上就和今文经学当中的谶纬一般,充满了各种各种私欲。
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确实都是经学,这并没有错,但是在今文经学之中,因为太多的士族世家有意无意的在今文经学之中掺杂进去了各种谶纬,然后又是极力的将原本属于公众的经学,变成某家某族的私传,就像是学阀一样党同伐异,排斥异己。
这个问题到了当下,已经很严重了,严重到了汉灵帝作为一个皇帝,想要开办一个综合学院都会被一群人不管不顾的群起而攻的程度。
汉初说好的举孝廉呢?说好的举荐人才呢?怎么现在只有士族世家的人才能算人才,才能当官,那些鸿都学宫里面的人就都不是人才,都是些淫技奇巧的,都不能当官了?
人才原本定义是什么?肯定应该是人才本身的能力品行道德等等为标准来衡量的,怎么能用说出身于何处来定呢?
然后就有和事老跳出来,大家不要争了,不要打了!陛下啊,你看这个鸿都学宫搞的,让大家都有意见,不如撤了罢?
不就是一个学宫么!诸位啊,你们做臣子的,怎么能这样不给天子面子呢?
陛下撤了学宫,大家就不能闹腾了啊!有话好好说么。似乎所有矛盾的点,就是鸿都学宫。
但是实际上呢?有的和事老是真傻,但是大多数和事老都是在装傻。息事宁人便是符合『大多数』的利益,要是真的争辩起来,输赢定下来了,岂不是自己就需要改了?
不管是改观念,还是改行为,总是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了。很多人以为中庸就是妥协,亦或是认为仅仅是妥协,就像是曾敬一样,他以为自己最懂中庸,最明白妥协。
所以到了现在,曾敬还会在表示古文今文都一样。他觉得他已经妥协了,或者说他替那些学习今文经文的人妥协了,那么古文经学的人还要闹哪样?
不是已经认错了么?他已经承认古文今文是一样的了,这难道还不够么?
因为在长安,经过了一系列的争论之后,今文的谶纬被删减了。今文已经不一样了,很多人开始认知谶纬是假的,有问题的,但是曾敬之前自己学的是今文经,而且是改版再改版的今文经,若是大家都『正经正解』了,自己岂不是之前学的都要白费?
又要重头开始学了?所以曾敬闭口不谈谶纬,他只说今文古文都是经文,所以大家不要争了,不要打了。
再打下去,学习今文经学的人底裤都要露出来了!忠孝也是如此。曾敬可是之前出名的『孝子』啊!
他号称在他父母死后,便是倾家荡产的,而且还举债的埋葬了他父母。
别看他现在穿着不错,但是实际上……这种『孝』,是符合大汉之前的『孝』理念的,越在父母死后花丧葬的钱多,便是越『孝』。
至于父母生前的『孝敬』,可能旁人会看到,但是旁人都吃不到啊!只有在死后花的钱财,某些人才能笑呵呵的坐下来,才吃得到。
所以某些人宣扬着要死后花钱,越多钱便是越『孝』,一边吃得满嘴流油,一边夸赞一句,『大孝子啊!
』曾敬如果认同新的『忠孝』概念,那他对于他父母就不是『尽责』,而是既没有在生前『尽责』却在死后『超责』了,那他之前做的事情,岂不是又白费了?
同时他的『大孝子』的名声,也一样会被缩减,甚至会被质疑。这能让曾敬接受么?
所以曾敬必须混淆今文古文的区别,也必须强调忠孝争辩没意义,他必须高声大喊着,『都别争了,不要打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啊!』否则他就会变得不一样了。所以他不让卢毓说话顺畅,他开始断章取义,他开始混淆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