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匈奴是第一批重点教化的游牧民族,所以必须慎重,因为这关系到了整个的教化体系。
只有『汉人』明白了怎样教化,并且有一个成功的桉例之后,『汉人』才不会排斥教化,才不会觉得说教化很麻烦,才能明白如何消弭『我们』和『他们』之间的界限。
如果说手段太过于激烈,那么就必然会导致教化出现一些后遗症。
庞统摸着下巴,『若是主公不想要先下手,便是只能让他们自己动手了……』
『你有什么想法?』斐潜问道。
庞统嘿嘿笑笑,『回禀主公,这于夫罗……有两个好儿子……』
……( ̄▽ ̄)“……
同一片天之下,却是不同的人生。
于夫罗快不行了。
草原上的内斗,其实也不比华夏的少。
或者说,只要是人类这种生物聚集在一起,人数一多,就少不了内斗。
于夫罗希望将单于的位置传给三王子,即便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单于和当年匈奴的单于相比较,就像是黄金和黄铜,就算是同样大小,价值已经天差地别了。
可毕竟还是一份家业。
不是么?
大王子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当于夫罗一开始病重,并且无法理事的时候,大王子就立刻让人将三王子『转移』到了王庭内部,派人加以『照顾』。
有什么比放在自家眼皮底下盯着更安全的?要是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一个没照顾到,岂不是纵虎归山?囚禁在自家手下看得到的地方,怎么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大王!杀了他!必须要杀了他!』在南匈奴大王子刘豹面前,一名身穿皮袍的中年人沉声说道,『我明白大王心中的仁慈,就像是天空当中的太阳,普照一切,恩泽四方……可是大王,这阳光照耀之下,也有心怀歹意的恶狼啊……』
大王子刘豹沉吟着。
中年人又是再次劝说,可是刘豹依旧没有能下定决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但是这个事情么,我做不了……我,我下不去手啊,这毕竟是我的三弟……』
『大王,你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兄弟,但是他未必认你这个大哥啊!』中年人上前一步,『若是不早做决断……』
『行了,这事情就是这样,』刘豹制止了中年人的劝说,『我读了圣贤的经文,圣贤没有教我残害兄弟的道理……这个事情,就这样了!』
中年人叹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遵从大王的意愿。』
从刘豹那边出来之后,中年人缓缓的在王庭内部走着。过了片刻之后,忽然有人跟在了他的后面,低声问道:『如何?』
『大王子没同意。』中年人回答道。
『那要怎么办?』
中年人微微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那就只能是……让他先动手了……』
在王庭的一个角落南匈奴的三王子静静的坐在一个单独的帐篷之中。
对于三王子这位兄弟,大王子刘豹还是给他了足够的优待。独居一顶帐幕之内,也没有少吃穿用度,胡床软垫也用好的,送来的都是上好吃食,要酒也是管够。或许大王子认为醉生梦死的三王子,就是最好的三王子了。
现在帐幕之内,就放着一坛汉家酒和两皮袋马奶酒。
干果咸肉什么的,就不必说了。
可待遇再好,仍然是阶下之囚。
帐幕中这些吃食都放得冰凉,三王子却连碰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这几年来,三王子隐忍,收敛,就像是一个鲁莽且无脑的武夫一样,可是实际上,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当下的情况……
如果按照于夫罗的愿望,肯定是要传位给三王子的,这一点,于夫罗不止一次的和三王子提及,三王子自己也是知晓。他现在待着这里,并非是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而是想要看看,究竟有谁是站在他这一边,又有谁最终背叛了他的父亲。
背叛者,就是仇敌。
即便这个仇敌身上,或许还有自家的血脉……
坐在此间,三王子想得最多的,并非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动手之后汉人的态度。
或许三王子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是小国的悲哀,但是他现在就不得不将汉人对于南匈奴的态度考虑进去。
汉人,这个日益庞大的群落,想要吞噬南匈奴。
这就像是当年匈奴在草原上吞噬其他的小部落一样。
于夫罗最常和三王子回忆的事情,就是当年骠骑大将军还弱小的时候,在河东之地,于夫罗是有机会杀了斐潜的……
似乎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于夫罗每一次讲起来的时候,似乎都是在叹息,又像是低声的嘶吼。
那个时候,『兵强马壮』的是南匈奴。
嗯,这个『兵强马壮』当然是对比当时斐潜的……
于夫罗说,当时就是顾忌汉人朝堂的态度,然后被斐潜忽悠了。如果那个时候真的狠下心来,汉人朝堂根本管不了!
然后便是一连串的早知道。
可是谁都清楚,谁也不可能早知道。唯一能早知道的,不过是踩在前人的脑袋上装作知道而已,就像是年老的于夫罗踩在了年轻的于夫罗的脑袋上,一顿咒骂,当年怎么能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