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康一愣,然后顿时觉得身上活泛了许多,话也利索了起来,『孩儿听说了,听说这一次颍川出了大事,曹丞相杀了不少颍川士子,据说杀了上千人,血流成河啊!』
『嗯,』韦端点了点头,『颍川确实有一些人死了,只不过……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听说是……曹孟德在清除异己?之前有人反对其当任丞相?』韦康说道。
『嗯。或许。』韦端又是点了点头,然后补充道,『但为父收到的消息来看……实际上是一些官吏阳奉阴违鱼肉百姓,然后曹丞相大怒,彻查抄家了……而且死的其实也不多,更没灭族,只是控制在一家一户之内,嗯,顶多就是几家而已,甚至都不是一族……你听了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韦康在心中啧了一声。虽然他知道对于一件事进行思考是有必要的,而且也可以从中获得成长,但是思考是要费脑筋的,平常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什么都不用想,难道不香么?
可父亲的问题有不能不答,于是韦康还是摆脱了自己小心思,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这消息之中真假难辨?』
『不是难辨,而是有人故意真中掺假!』韦端沉声说道。因为要对于颍川事件进行研讨,所以韦端当然也得到了相关的具体情报,而在那些具体事项之中,韦端自然也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事情,哪怕是心中早有了准备,但是依旧看得是龇牙咧嘴,心惊肉跳。
然后才明白为什么骠骑大将军要将颍川事件作为一个案例来研究。
确实是……
贪腐误国,奸臣误国,庸人误国。
而且还非常的典型。
但是颍川事件确实是牵扯太大了,韦端在参律院之中苦苦思索,然后和参律院内的人勾心斗角,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在颍川之中的曹丞相,因为他同样要面对一大堆的怀着不同心思的大小参律院官吏,只不过比不上曹丞相的是他自己还不能杀人,只能责罚……
最终,韦端整合了参律院的意见,做出了一个中庸的奏疏,交上去了。
是的,比较中庸的方案。
参律院中,大体上分成了三个不同的意见方向,一个是比较激进的,是表示要严厉处置那些贪腐庸才官吏的,另外一个自然就是稳重派,持保守和缓和的态度,剩下的就是骑墙派,嗯,中庸派。
韦端喜欢翻墙头做老韦,错了,他比较喜欢中庸。
这也是大部分的人选择。
有意思的是,年轻的,职位低的官吏,大部分都选择激进,相反,年老的,或者说之前,嗯,比如在袁绍之下的那几个,就选择的是保守,当然,那几个出身颍川,为自己家乡人说两句偏袒的话,也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么……
至于其他的人,比如像是韦端这样的,就是中庸。
韦端不止一次的将假设将自己放在曹操的位置上,然后琢磨着应该如何做,发现可能只有中庸的办法最好……
或者说,最能让人接受。
这个人,是一部分的人。
换言之,这些『人』就是士子。
对于颍川的事件,大部分的『人』心知肚明是怎样的一回事。
所有被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即便是都经过了精心的陈列,巧妙的修饰,但是只要抓住了核心一点,便是再多的装饰和掩饰都无所遁形,还是会被人看出了端倪来。
利益。
往小了说,这就是零头毛角的些许散票小财,但是往大了说……
骠骑大将军怎么想的,怎么看的不好乱说,但是韦端作为参律院的院正,这么多年沉沉浮浮,连自己都亲自策划过一些事件,又怎么会不清楚其中奥妙?
虽然说看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是被巧妙的切断在了许县外圈,只要想要结案,那么肯定是可以结案的,而且也很难证明单个的城池之内是否有什么联系,因为这些展露出来的东西,必然会被打乱,核心证据会被巧妙地蒸发了,失去了意义。
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肯定在颍川之中有一定的地位,而夏侯惇一刀切下去,似乎也是恰当的,一方面给与人震慑,另外一方面也是切在了线上。
只不过韦康似乎并不能明白这一点,他甚至觉得这件事情和他并没有多少的联系。
『父亲大人……』韦康亲切的进言道,『看父亲大人神色疲惫……不如,先行歇息可好?』
『坐好。』韦端沉声说道。
韦康吞了一口唾沫,『唯。』
『伱是不是觉得,这个事情和你无关?』韦端斜眼看着韦康,脸上多少有些不虞。
『孩,孩儿不敢……』韦康不敢说实际的想法,只是口称不敢。
韦端忽然笑了起来,『你看看,这就是「颍川」……你心中所想和你口中所言……这就是「颍川」啊,这就是主公令参律院研论之意……』
『啊?』韦康怔了一下。
『你以为颍川只是颍川一地?或者说颍川之内那些官吏只是在颍川之中?』韦端没有用什么大道理去压韦康,而是在片刻之后叹息了一声,『颍川便是山东啊……你甚至不知道,这一次,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涉及,这个局有多么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