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
『咋咋……』
大殿之中,顿时就像是塞进了三百只的鸭子。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何至于粮差距甚多,亦有盐铁!』
『铁!今南阳铁铺,无矿可炼!铁矿尽入关中,以换关中铁锭!若是关中严禁售铁,兵甲农具便是如何得用?』
『青徐盛产海盐……然川蜀产井盐,陇西产湖盐……』
『山东之物,关中皆不求之,而关中之器,便如扼喉之手!』
『此时此刻又有蠹吏,阳奉阴违,收刮地方,致使百姓失其地,工匠亡于途!』
『天长日久,山东尽为关中农夫是也!物尽献于关中,得其赏赐!』
曹操越说越是愤怒,须发皆张。
天子和群臣不由得被曹操气势所摄,唯唯诺诺不敢言。
更何况曹操并非是强词夺理,而是有理有据的一条条的摆在了天子和群臣面前。
昔日山东士族看不起关中,是因为从光武帝开始采用的抑制雍并武人策略,再加上恒帝灵帝西羌问题一直导致山东需要往关中陇右不断的输送粮钱,以至于山东士族觉得关中陇右就是无底洞,废物点心都不如,还不如扔了算了。
现在曹操指出了一个让众人不寒而栗的事实,就是不知不觉之间,关中似乎开始全面的崛起,开始反超山东,而山东众人一向以为可以用粮草啊,盐铁啊制约钳制关中的策略,其实到了现在根本无效!
反倒是关中开始钳制了山东!
曹操看着天子和群臣越来越白的脸色,忍了一下,没有将赋税钱粮的差距说出来,毕竟这个差距实在是太打击人了,搞不好到时候全员丧失了信心,干脆躺倒摆烂就是过而不及了,所以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
『今秋关中再举青龙寺大论,』曹操特意瞪了几个方才自诩为经书传家,贤良之后,不会做出什么恶事的臣子,『四年前,青龙寺首论正经,定天下经书之范,规求真求正之矩,如今更是欲正经书之解!呵呵……尔等自诩经书之家,却不知如今经由关中而裁,解由关中而定,届时只要关中称尔等之经解皆为伪劣之作……哈哈……经书传家?伪劣百世!』
曹操此言落下,顿时就有一些人几乎站不住了,摇摇晃晃,若不是旁边的人支撑着,便是恐怕会腿软歪倒。
『井底之蛙,止于井中鸣,却不知天下之变,今非昔比!』曹操眯着眼,蔑视的扫过那几个家伙,然后目光停留在了太常刘逸身上,『刘太常!』
之前这老家伙跳得最欢快,曹操当然不能放过他。
刘逸顿时一个哆嗦,『丞相……』
曹操毫不客气的问道,『汝既然身为太常,某且问汝,汝除了「夜观天象方可偶得」之外,可知晓天地星辰如何运作,历法节气如何变更?可通明山川河流如何演变,医疗病疫如何诊治?但有一事为汝擅长,可直言之!』
『这……老臣只是略知一二……』刘逸还想要蒙混过去。
『略知一二也行,且说来就是!』曹操根本不放过,追问道。
刘逸哪里说得出来,『这个……这个……』
『就说方才所言,「妖星惑日」,妖星位于何处,为何星宿?黄白之交夹角几何?由何处而来,又是往何处而去?侵日几分,停留几刻?还有……』曹操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刘逸说道,『星辰皆为夜出,若是冲撞北斗,倒也罢了,你这偏偏说是「惑日」,这又是怎生看出来的?』
刘逸顿时头大如斗,吭哧半响说不出来。
『来人!』曹操高喝一声,然后并指着刘逸而道,『太常刘逸,身为九卿,不明事理,可谓不智,妄议上官,可谓不礼,未尽职责,可谓不忠,搬弄是非,可谓不信!此等不智不礼不忠不信之人,何能立于朝堂之上!』
『免其冠!夺其绶印!押入大理寺!审问同谋同党!』
顿时就有金甲禁卫直奔进殿中,还未等刘逸反应过来,就是一巴掌扇落了刘逸的头冠,然后将其腰间的绶带和革囊扯下。刘逸顿时头发散乱衣袍横飞,从一个堂堂九卿顿时就像是落魄乞丐一般。
刘逸被带了下去,惨叫求饶声依旧在大殿之中萦绕……
群臣噤若寒蝉。
曹操向刘协拱了拱手说道:『陛下下诏,令骠骑献火药之法,已拒之!』
其实骠骑还没回复呢……
但是没关系,现在不是没有么?
刘协一愣,旋即心头泛起了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曹操只是点了这么一句,然后环顾一周,缓缓的说道:『如今山东之所能胜于关中者,唯有一心!若是不能,呵呵……尔等好自为之!』
言必,曹操就甩袖而去。
群臣和天子不由得皆惶惶……
郭嘉轻笑一声,觉得今日大戏确实精彩,便是上前唱了一声,『既朝会已毕,臣告退,陛下万安!』
旋即曹操麾下之人也是纷纷跟着郭嘉告退。
剩下的人不由的看向了天子,然后又是看向了依旧停留在原地的荀彧……
荀彧叹了口气,从袖子里面摸出了一本奏章,示意黄门宦官递上去,『陛下……此乃臣所录当下大汉农桑赋税……还请陛下细看,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垂询……臣告退……』
说完,荀彧也跟着走了。
天子刘协接过了黄门宦官递送上来的奏章,略微翻看了两眼,便是眉目一跳,然后吸了一口气,『退朝罢……』
朝退了,可是戏,才正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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