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喜欢被重视的感觉,即便是这种重视来自于一包纸巾,嗯,一小卷粗布。
庾嶷没有闻郑玄的事情,毕竟后面车中坐着是郗虑,也就说明了一些问题。更何况庾嶷关心的是长安。
『孔才一路辛劳,嶷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庾嶷微微往后看了一眼,然后轻声说道,『听闻那边……陇右叛乱,汉中、川蜀陆续皆叛……已是四面楚歌矣……果真有此事?』
刘邵愣了一下,『四面楚歌?』
长安的骠骑已经四面楚歌了?
刘邵回想起他自己在长安的那些时候遇到的事情,那些在街道上或是悠闲,或是忙碌的百姓,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街头市坊之内的叫卖声,闻到了那些品种各异让人流连忘返的新奇菜肴食物……
『这个……』刘邵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
这种感觉,刘邵从未有过。
刘邵当然可以很简单的就回答出来,然后硬邦邦的将答案扔出去,就像是大多数的前来接风的人,都是谁便按照不同的规格领取些东西,然后往面前一送,便是完成了差事,甩着屁股就可以走人了。
可是既然庾嶷这么用心的准备了,自己却应付了事,敷衍而言,这朋友之间的情分,就算是今天还能维持,大概率也不长久了……
『大将军之处……』刘邵没有先回答庾嶷的问题,而是问道,『不知有何……』刘邵卡壳了一下,因为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比较恰当一些。用消息,似乎不怎么样,用动向,当然也不妥,至于举措和施政,更是有些像是站在了敌对立场在说话一样,如果没有去长安,这么说似乎也不觉得如何,可是现在去了一趟之后,用这类的词语就似乎不怎么合适了。
好在庾嶷似乎也能明白刘邵的意思,嗯了一声,然后露出了一点莫名的笑意,『大将军新纳了位夫人……』
『呃……』刘邵眨巴了两下眼。
然后很快刘邵就反应过来,『不知大将军所纳夫人……』
『尹氏。原乃何大将军之儿媳。』庾嶷说道。
『……』刘邵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庾嶷,两个人相互看了看,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些答案,『大将军……真是……不辞辛苦,亲力亲为啊……』
庾嶷哈哈了两声,然后说道,『如此说来,骠骑将军之处……』
刘邵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偏头,往后示意了一下,『后车之中,还有长安新制之食,五行五色糕,味甚美……乃骠骑所贡天子之礼也……另有一些新奇烹煮之法,据说亦为骠骑之所创……』
『贡于天子?』庾嶷怔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刘邵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清楚了。
『今秋收成一般……』庾嶷也往后面瞄了一眼,然后笑了笑说道,『汝进献此物……怕是又有传言骠骑饕餮成性,奢靡浪费了……』
刘邵叹息了一声,『尽臣子之本分罢……』
……《(;′Д`)》……
天子刘协看着手中的一幅画,久久不语。
这是天子刘协到了许县之后,让画工根据记忆,还有几个老臣的补充修正,最后画出来的雒阳全城图。
雒阳城中,最为明显的,便是呈『吕』字型的南北二宫。两宫之间以有屋顶覆盖的复道连接,刘协小的时候,认为这条复道很长,便是他走过的最长的路,现在才知道,这样一条在记忆里面漫长的道路,也不过才仅仅七里而已。
刘协的手在雒阳城图上的某个地方摸了摸,声音轻轻的,『父皇……我现在走出来了……但是也没有走出来……这条路,好难走……』
在刘协心中,他的父亲并非是那些士族子弟所批判的那样,昏庸无能,贪婪无厌。刘协知道,在他的父亲的书房里面,琴棋书画,经史子集都有,他还听过他父亲抚琴。
但是在很多的时候,他的父亲都显得很疲惫,总是有些精疲力尽的样子,刘协他起初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现在他有些明白了,因为有时候他在镜子里面,也看见了他父亲的影子。
『父皇……』刘协低声喃喃自语,『董仲颖说他自己是一把刀剑……所以谈不上什么忠诚……之前我觉得他很混账……但是现在……』
『至少比一些嘴上说自己忠心耿耿的家伙……要更诚实一些……』
大殿之外,有黄门跪拜于地,『陛下……刘侍中回来了……』
『哦?郑康成可有应诏随行?』刘协放下了手中的画。
『回禀陛下……郑康成言老,不良于行,未曾前来……不过倒是有其高徒,郗虑郗鸿豫随刘侍中前来,代其拜谢陛下洪恩……』
『……郗虑郗鸿豫?』刘协重复了一下,然后目光重新落到了手上的画卷之上。
『朕知道了,退下罢。』
黄门叩首,然后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
『这是一把刀剑……』刘协低声说道,细细微微,就像是大殿当中角落里面萦绕的那熏炉的青烟,『还是口口声声的忠诚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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