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马蹄阵阵,哀嚎遍野,曹纯站在渔阳城头,看着城池之下那些被杀被俘的曹军兵卒,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精力体力,似乎都已经透支干净,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一仗,是的,勉强算是赢了,但是和输了没有什么区别。
赵云等人烧了大营,自然也就代表着赵云等人确实不愿意久待,确实是退兵了,从这一点来说,守住了渔阳,对于曹纯原本的目标来说,自然算赢了。
然而,其他的所有方面,都输了……
落在后面的骠骑骑兵跳下马来,或者是救助在追杀过程当中受伤的同伴,或是将投降的曹军兵卒捆绑到一旁,似乎每一个人都做得很自然,很顺畅,散乱得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防备一样,但是曹纯知道,若是他真的打开城门出击,说不得这些家伙就会立刻跳上战马,转眼之间就汇集成为强势的战斗阵列。
骠骑!
难不成真是曹氏的天生克星么?
曹纯喟然长叹。
赵云营地附近,熊熊的大火还没有燃烧殆尽的迹象,依旧是在张牙舞爪。地面之上,一面曹氏的旌旗被火焰舔了一半,剩下一小半黑乎乎的残留在地上,然后一只皮靴踩踏了上去,站定。
『原欲猎得一鹑,却来了一只猴……』司马懿笑道,『奈何,奈何啊……』
赵云看了看远处还在撒野的甘风,点了点头,『今日之战,司马可为首功,某自会上报主公,自有封赏……』
司马懿拱手说道:『多谢将军抬爱!』
赵云笑了笑,微微点头,下令道:『传令下去,不得杀俘,稍待将伤俘兵卒皆置城下……』
司马懿抚掌而笑,『妙也!正当如是!哈哈,某也凑个趣……』
很显然,要退兵回去,带着这些曹军也是个累赘,所以还不如丢给曹纯。曹纯又不得不收,不收会掉士气,收了好一些,但是也同样掉士气,毕竟遇到了骠骑投降就能活命,那么就不会想着要赴死而抗了。
『且由汝就是……』赵云摆摆手,然后翻身上马,沉声喝道:『来人,传令,收兵!』
看着骠骑人马将一长串的曹军俘虏和伤员推到了城下,曹纯有些紧张,正觉得是不是赵云要以这些曹军为盾牌,消耗城池箭矢檑木什么的之时,却听到城下骠骑人马齐声大喝:『名为虎豹,实如相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曹纯一阵头晕眼花,差一点掉下城去……
不管如何,龙虎豹,呃,虎豹骑纵横沙场,驰骋争锋,是曹纯的一个梦想,而作为一个梦想,自然就是绚丽的,美好的,不允许被玷污的,被侮辱了肯定就会觉得愤怒和伤痛。
至少在曹操起兵的时候,天下大势宛如波涛汹涌澎湃,特别是在酸枣联盟之后,曹操真的给许多人一种承天命而来的感觉,大汉已经是积弱垂危,唯有曹操挺身而出,在奋力的向前,披荆斩棘,至于当时的斐潜么……
那是谁?
谁又能想到在北地贫瘠之处,还能生出花来?
结果现在急转直下,曹氏连战连败,在随后的朝堂纷争中,已经体现出了不少的问题来,如今渔阳之下,更是情况严重,普通兵卒畏惧骠骑人马,如同畏惧凶兽,稍有激烈凶残一些的战斗,逃跑的总是比抵抗的人更多……
像是一个拳手,他坚持梦想、拼命努力、排除万难上了拳台,自信满满地以为打到了一个,还能打倒下一个,结果发现,新来的对手,根本不是在一个等级上。
这样子要争什么?
一切的梦想都成一句空话了。
当然,谁都知道,人与人之间,其实差不了那么多,真要是搏命起来,多少也能拖骠骑的一些人马共赴黄泉,不管怎样,当血性上头的时候,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是惊人的,可问题是当扩大到了整个曹氏的军队当中,一旦一处出问题,恐惧就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所有人都在想『反正是打不赢的,我就算再拼命,其他人不拼命,不也是个死,而且还是白死』,于是乎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实,若是细看大汉的疆土地图,便会发现,其实会这样的现象,一点都不奇怪。越是在大汉疆域的中心位置,比如司隶冀州豫州兖州等位置,郡县范围就是越小,过了十里恐怕就是另外一个郡县的地界也是常有的事情,你是这个郡县的,我是那个郡县的……
但是在边缘郡县,往往是百里,甚至几百里才是一个郡县,甚至不论郡县,你我都是汉人。因此越是边境的人,越是明白需要团结才能抵御外敌,而越在中心的地方,却越习惯了割裂……
在斐潜和曹操开始针锋相对的时候,其实很多当时的并州凉州的兵卒还是有些畏惧的,毕竟多少年下来的思维定式还在,甚至在这些并州凉州兵卒年幼的时候,他们就很羡慕司隶的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