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斐潜收了笑容,沉声说道,『令子义,子度二位将军加强军备……还有……』
斐潜的声音低了下去。
荀攸的面色也是越发的凝重起来。
又是过了一会儿,荀攸才从节堂之中告辞了出来,然后面色如常的回到了尚书台,将斐潜的命令有条不紊的发了出去,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最为熟悉荀攸的小吏才能察觉到荀攸批阅一般的普通行文的速度似乎加快了……
斐潜他自己,则是在节堂之中思索起来。
他虽然不需要批改大量的行文,但他需要思考的问题一样也不少,也同样不轻松。
一个社会朝着新的方向奔去的时候,其实在大多数普通人眼中,可能并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是潜移默化的改变。
随波逐流,可能是大多数的人的一个状态。
即便是在生活当中遇到了很多的不顺心,不如意,就算是要抱怨,要吐槽的时候,也可能仅仅只是在网络上换了个名字之后,才敢骂一骂,而在现实之中忍气吞声。
这种习惯,不仅是华夏有,国外也是一样。
其实归咎起来,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发声和沟通的渠道。
换句话说,没有一个下对上的渠道。
就像是斐潜推行的一系列的官僚体制改革一样,其实更多的是上对下的,而下对上的,基本没有。因此如果说斐潜的考核体系,不能和最基层的百姓愿望贴合,不能体现出民众的需求,那么这些所谓的考核标准,考核手段,基本上都等同于无效。
地方志,就是斐潜偷偷扔到了棋盘之上的暗子。
荀攸和阚泽认为地方志不过是地方上的监督吏员的手段,但是对于斐潜来说,地方志还有另外的作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方志是由地方上的人编撰而写的,而不是朝堂的人。
因此这个地方志,就可以说具备了一定的下对上的意思,虽然说并不是十分的完备,也不可能说立刻就做得很好,能有及时的反馈,但是对于朝堂推行的各项举措,派遣的各种官吏来说,无疑也能算是一个从下而上的沟通渠道。
斐潜更想要用这种方式,推进地方上的民智开化,别的不说,至少要有点记性罢!
上一个官吏好不好,别管用比较直白的,或是比较隐晦的方式都行,用文字记录下来,然后不至于下一次还被同样的手段耍,被同样的方法骗,摔倒在同一个粪坑之中,吃亏在同一口翔之下。
上古之民,不就是因为有了文字的传承,才慢慢的得到了更多的经验,有了更多的学识么?
普通的民众,在春秋战国的时候被贵族骗,贵族说下贱的泥腿子,普通百姓不懂啊,就哦哦哦。
有人跳了起来大声疾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百姓热泪盈眶,『好好!可算是有人说出来了!』
可是后来呢?
过一阵,就没人记得了。
现在大汉又有这个说法了,到了历史上三国末期,陈群不是又将这一套换了个名称搬出来,大家都是有品级的,皇超品,贵一品……
就算是到了后世,号称自由的米国,不也是天天鼓吹着普通百姓不需要学习,都快乐就好,公办学校的老师也不能体罚学生,更不能逼迫学生去学习,要自由,要天性,要开心快乐forever,甚至将几个辍学孩子去做生意成功的桉例天天吹,但是从来不肯详细叙述那几个辍学的孩子父母是谁,家境又是如何。
一口翔,包装成为不同样子,然后抓着普通百姓的脖子,灌下去,目的就是让普通百姓别去学习,别去深究,别跨过阶级的那条线,直至灌到普通百姓看什么都觉得自己懂了,听谁说什么都觉得烦了,就是最好了。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看到荀攸和阚泽走了之后,斐蓁就从后堂转了出来。
后堂的厢房之内,因为离得近,所以是可以听得到斐潜和荀攸阚泽用正常音量,在商议事情的内容的……
『你都听到了罢?』斐潜问道。
斐潜这些政务,都没有让斐蓁完全回避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斐蓁还小,见不得这些人心什么的。岁数小倒是没有错,但是什么时候才算是岁数大?
人心如海,人心如狱。
深渊之处,并非闭眼不见,就可以不存在。
斐蓁缓缓的点了点头,『回禀父亲大人,听了一些。』
『若是你来处理此事,你会怎么做?』斐潜很直接的问道。
斐蓁沉默了一会儿,『我可能会下令,把人调回来,亦或是派人过去……』
斐潜点了点头,『对,这是最为直接的办法。可是我为什么不用?』
斐蓁皱着小脸,『因为这个办法不是很好……为什么不是很好呢?因为……嗯,我想想……』
他已经有些习惯斐潜的模式了,也没有等斐潜一步步追问,便是自己设问,然后思考起来。
斐潜笑了笑,也没有催促,便是自己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过了片刻之后,斐潜才听到斐蓁啪嗒拍了一下手,『想到了!一个是派人也不见得就能做得好,另外一个是可能会哭……呃,不是,会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