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时候开始,左慈就不会去做什么戏弄上位者的事情了。
如果经常认为别人都是傻子,有时候自己就变成了傻子。
之所以某些人会用一些空碗取鱼的手段,亦或是辟谷长生的手法去在上位者面前表演,一般都是因为这些人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手法纯熟,不会被揭穿,在心理上也是将上位者当猴子耍,至少是将上位者当成一般愚昧无知的乡民在对待。但是实际上,确实有一些上位者还不如乡野村民聪慧,但是也有很多官场中人,其实是看破而不说破的。
如果说骠骑鼓掌叫好,这些人也会跟着叫好,即便是有些人发现了什么问题,也并不会说出来,像是动不动就表示『此乃小儿伎俩』、『三岁小儿亦知之』等等的人,怕不是在现实之中,多半活不过三集。
左慈应该做什么,斐潜也和他有详谈。
谯并之事,左慈来到了长安之后,就已经听闻了。左慈最开始的时候以为斐潜要说谯并,但是实际上斐潜根本就没有谈及谯并。
没错,谯并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这让左慈不禁是更加感觉到了斐潜已经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当下的斐潜虽说依旧是温和的,平常说话也是平缓有度,但是左慈却能隐隐的感觉到在这些温和之下的锋刃,还有平缓的水面之下的汹涌暗流。
一时之间,左慈也有些拿不准斐潜的意思,于是略微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老朽乃化外之人……老朽不便置喙……』
斐潜笑了笑,然后解释道:『现在又不是在公堂之上……我就是想要听听你对于这道教之内的道士人员品行的看法……』
斐潜说完,又看左慈多少有些难色,似乎准备又要搪塞一番的样子,便是又补充说道:『你也不必敷衍于我……此处所言,不会传于外,道长尽可放心。』
听闻斐潜如此说,左慈也是无奈,稍稍思索之后说道:『这道家一脉,人员向来繁杂……虽说有师徒之称,但毕竟没有血缘相传……有好的,那也是极好,千金一诺必胜不改者有之,不过也有些伪劣之辈……老朽当年一路游历,在他处所见所闻,这道童道徒,为了些许钱财器物便是欺师灭祖的,其实也是一样不少……老朽见识浅薄,随意说说,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将军见谅。』
斐潜点了点头,示意左慈继续说。
『如今世道风俗败坏,有的人多少还能守着本心,有的就是……』左慈叹了口气,『不过这事情,跟世道有关,但也无关,毕竟老朽也见过不少人,不论多么贫苦,依旧是纯良至善,而那些么……说句实话,有时候世道变差只不过是那些人的一个借口罢了,即便是世道好,那些人依旧能找到其他的借口去为恶……』
听了左慈的话,斐潜继续点了点头。
左慈并没有因为说他自己是道教,然后就一味的将道教的感化教育功效推崇到极点,反倒是很公允的说了这个问题。这一点和那些只会瞎吹教化而不重实际情况的腐儒相比,确实不太一样。
道教和儒教,在华夏文化发展的初期,都有教化民众的作用,比如老子其实就收了不少直接或是间接的弟子,他的思想也得到了弟子的传承和发扬。只不过后来道教将这个教化功效放下来,而儒教则是紧紧的抱着教化的招牌。
『在乡野之中,若是想要寻道家传人,一般来说都会找一些道童,观察其心性,以坚韧不去,良善淳朴者为上,传其丹册……』左慈缓缓的说道,『毕竟化外之人,身处红尘,若是稍微品行有失,说不得比寻常之辈做恶更甚……』
斐潜敲了敲桌案,『还有一点……道教之中,虽有戒律,但和世俗之法不同,亦是鲜有他人监督……』
左慈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道教,或是宗教,甚至有些像是宗教的儒教,其实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戒律的,但是和世俗的法律不同的是,一般国家的法律,是由国家的暴力机构执行的,别管这个机构的名称叫做大理寺也好,叫做县衙门也罢,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名称的,但是律法基本相同。
在华夏大一统之后,就基本上不会出现在这个州郡的律法和那个州郡的律法不同的现象了,但是道教,还有其他的宗教的戒律,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以至于有所不同。
简单来说,可能在某个修行的地方,吃肉杀人都不算是违背戒律,而在另外一个修行之处,就算是踩死一只蚂蚁都要被责骂和受惩罚。
这种差别极大的戒律执行标准,最终导致了虽然同样都叫是道长,或是和尚,但是三观和日常行为,却可能是完全不同。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在这个县城里面遵从的律法,和在那个县城里面所要注意的律法基本上来说是一样的,但是在面对着道士和尚或是什么其他宗教人士的时候,有可能遇到的是善良的,也有可能碰上的是坏道士花和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