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骠骑诏令征虏将军西都亭侯领五万军,整肃三辅!须臾将至此地,又将如何是好!』
『……没五万……』
『啊?什么?』
『征虏将军所领兵卒,定然没有五万之数……』
『……』
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新一轮的争吵。
而在争吵之中,时间就这么流失了……
世上所有事情的发展都需要时间来酝酿。
不论是美酒,还是苦酒。
也比如打一场仗。
着急的人一般都打不好仗。
很多时候,打仗就是有些磨蹭,要做足前戏,一上来就拉开阵势急切的进入正题的人,往往会因为润滑不足而被撕扯得生疼。
因此前戏要有耐心,要做足准备,然后等真刀真枪上阵的时候,就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从某个角度来说,在左冯翊的这些大户,都不是什么慈悲心肠。有着慈悲心肠的,绝对不会命令或是引诱旁人上战场,更不会逼迫别人去送死。但是左冯翊的这些大户表面上喊着自家是好人,是慈悲心肠,却鼓动着一般的百姓去死,甚至将其作为保护膜,企图阻扰张辽等人的脚步。
张辽疾行领骑兵赶到了长安,在知晓了长安整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便一反之前的紧迫,有些不疾不徐,很有条理的开始了后续的事情。
张辽此次前来,主要就是护卫长安的安全,现在见到了长安左近基本上平稳了,当然就不用继续急切了。
至于左冯翊的这些家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成不了任何的气候。陇西兵卒加上从武关之处赶来的人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网兜一般,配合着马越的潼关兵力,往内包裹,然后一步步的筛检……
当一个家族在一个固定的地区生活了上百年,在加上大汉奇葩的亲亲包庇无罪的律法,就会发生一些连张辽都难免有些感叹的事情。
一名农夫装聋作哑,并不愿意指认乱兵,甚至还将乱兵藏在家中,企图欺骗张辽手下。但是很遗憾,这些谎言并不能有多少的作用,而且一旦发现其窝藏乱军,张辽就必须将这个农夫和乱军一同杀掉,否则这种欺瞒的风气一旦传开,就算是张辽和马越在左冯翊搜检十次都没有用。
一般的隐瞒,或是沉默,并不至于死,但是藏于家中……
抓到就是死罪。
叛乱的大户固然当死,普通兵卒叛乱就因为是相对弱者,就有理了,就可以赦免,然后网开一面?
笑话。
要不然怎么说那些懂得悬崖勒马的人都是聪明人呢?
『将军,这些家伙为什么会这样?』从武关赶来,配合张辽行动的徐羽有些不解,皱着眉头问道,『难道我们还说得不够明白?还是这家伙根本就听不懂?』
张辽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骠骑将军曾有说过一词,叫做嗯……惯性……便如疾驰之马,若急停之,多半堕坠……而此等之民,已被驾驰百余年,又岂会说停便停……』
被捉到的乱军之人,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他们一般会被立刻吊死在路边。大军如同巨网笼罩一般,每前进一步,都有或多或少的乱军生命被终结,并不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因为这是谋逆。
甚至张辽还想过,若不是当下以谋逆的罪名来处置,张辽等人在抓捕这些人的时候,还会更困难,因为这些人可以轻易的逃脱,甚至也会得到更多普通农夫的遮蔽隐藏,因为杀人者可以说他是复仇,放火的人可以说他是除凶,唯独只有谋逆之罪,才不可赦宥……
即便是如此,依旧很多当年受到了这些大户『恩惠』的农夫不愿意指认乱军之人,甚至有意包庇。或许是因为七扭八拐的沾亲带故,又或许是因为当年有过一瓢饮一箪食,反正张辽等人,尤其是并非关中口音的人在盘问巡查的时候,这些农夫投来的目光总是冷淡的,甚至是冷漠的。
在这些农夫观念之中,他们首先是某家沟,或是某家寨的人,之后便是某个县城的人,再然后才是左冯翊的人,再往后,那就太大了,他们没有任何的概念……
三四百年的惯性,让这些农夫怎么可能瞬间就改?即便是骠骑这几年不断的企图用福利,用耕田,用农学士工学士,用各种手段加深这些农夫的印象,但就像是后世智能手机,即便是经历了十几二十年的发展,依旧还有大量的人,尤其是有一定年龄的人一样,不会用。
那么是智能手机不努力么?
还是这些人太愚蠢?
算谁的错?
当张辽下令杀了那些包庇乱军的农夫之后,张辽也看到了伏尸痛哭的妇孺那几近于灰暗的眼眸,还有眼底隐藏的那种仇恨……
张辽有做错什么么?
那么又是谁的错?
然后斩草除根,将这些妇孺也一并杀了?
虽然说这些处心积虑搞事情的左冯翊的大户,死有余辜,但是这些并没有参与乱军,只是下意识,亦或是还不清楚局势,然后碍于某些原因的包庇欺瞒张辽的,这些农夫农妇们,却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