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幸苦!军务为重,吾等得蒙将军召见,已是万幸,岂有怨言之理?”
“昔日曾闻将军盛名,今日一见,更胜三分啊!”
“溟海荡兮四海动,扶摇展兮九州鸣!将军如此风仪,真羡煞吾等矣!”
一时间阿谀与奉承齐飞,马屁和谄媚一色。
斐潜呵呵一笑,也不接话,只是举手相邀,请这些人进帐。
其实来的这些人未必各个都是些只懂得逢迎的角色,也未必像言语当中所说的那样对斐潜有什么久仰之情,只不过这些人多半也是第一次见到斐潜,同时也不清楚斐潜对于汉中这一块地盘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因此初见之下,多说几句奉承话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总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么?
众人坐在中军帐内,斐潜没有先开口说话,其余的人也不敢贸然张嘴,人人心中都在揣测着,然后目光都基本上转向了张则。
张氏是南郑大姓,祖辈多少也出过几个太守,还有的等过朝堂,位任九卿,因此在南郑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当下张则稳坐了客座的首位,却当作没看见众人的目光一样,只是盯着自家的胡须细看,就像是胡须上面有朵花似的……
又过得片刻,斐潜轻轻咳嗽一声,说道:“诸位,军中简陋,也没有什么招待,真是怠慢各位了……待平了叛贼张公祺,再与各位把酒言欢!”
斐潜开了口,气氛自然活泛起来,顿时众人又是一阵的奉承话,不要钱的往外乱扔。
待得众人话语稍歇,坐在首位的张则,忽然轻声问道:“不知将军所言叛贼……可是天子之意?”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炯炯的在斐潜和张则身上来回游走。
这个问题很重要。
“张贼拥塞驿路,焚烧栈道,屠戮朝廷使者,不从天子调派,拥兵自重,自封天师,擅改汉宁,如此行径,与当年黄巾乱贼何异?”斐潜一拍桌案,沉声说道,“天子北狩之时,曾言天道有常,不可悖背,但有恶行,便降雷霆!张贼倒行逆施,无视朝廷纲纪,此不为贼,何为贼乎?”
其实张鲁说起来,也没有做什么坏事,而且比起之前的那些鱼肉太守来说,还算是不错了,虽然说让所谓的“祭酒”来管理地方政务,但是也同样教导民众,需要诚信不欺诈,还让有过错的人可以忏悔,自首其过;对于犯罪的人,也是用宽刑,宽宥三次,如果再犯,然后才加惩处;若为小过,则当修道路百步以赎罪;同时还依照《月令》,在春夏两季万物生长之时禁止屠杀,又禁酗酒;创立义舍,置义米肉于内,免费供行路人量腹取食,并宣称,取得过多,将得罪鬼神而患病……
林林总总,整体来说如果张鲁的行政可以推行的话,其实也不算差,而且在休养生息这个方面,向来就是黄老道教的强项,因此在民生的恢复和保护上面,五斗米道的功绩也是不容抹杀的。
只不过张鲁动了汉中大户的奶酪!
都是张鲁的“祭酒”来担任民政官员,那么让这些汉中大户往哪里去?要么辞官回家,要么摇身一变,不顾名誉上面的损伤,也跟着神神叨叨起来信奉什么“正一天尊”?
因此在斐潜摆明车马,打着朝廷平叛汉中的旗号前来的时候,这些汉中大户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路毕恭毕敬,沿途送上牛酒粮草,甚至还派遣了坞堡村寨内的私兵和劳役,前来分担了运输和劳役的工作。
当下斐潜大营当中,其实大半都是一路上各家奉上的劳役民夫,真正的兵卒只有临近南郑城下的那几座而已。
见斐潜再一次确认了此事,话音才落下,帐内顿时群情涛涛,众人纷纷表示张鲁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头上生疮脚下流脓什么的,反正是怎么坏怎么说,简直就是天地间最大的恶人一般……
在众人声讨张鲁的话语当中,张则转首看着斐潜,微微笑着。
斐潜也笑着看着张则……
“诸位!既然征西将军奉天子之诏以平张贼,吾等自然奉行不二!”张则冲着斐潜点了点头,然后转首朗声说道,“……吾等可知会城中义勇之士,明日子时,开南郑东门,迎征西将军入城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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