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在鸟笼里的金丝雀,就一定想要砸破笼子,然后飞出去。”
“关在棺材里的活死人,就一定想要站起身子,重新看一眼这个世界。”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自由和永生,是所有人所追求的。
钟二凝视着后卿。
后卿满面鲜血,声音沙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咬牙切齿:“我说的哪里不对?!”
钟二平静说道:“你说得对。”
“但我活腻了。”
猛然拔剑——
记忆之中无数零碎的片段,在钟二脑海里如齿轮一般咬合,伴随着拔剑的动作,一刹那迸发出无数的火星,瞬息燎原,化为一条昂首奋爪的炽烈火龙,将钟二和后卿吞入腹中。
魂火迸发——
......
......
天南海北,淇江两岸。
钟二曾经依靠着公子小陶的心力和叶十三的魂力,所掌控的那些控弦傀儡。
这些天南海北的人呐,平凡而又普通,却是南海最大的一张情报网。
他们也许在某次阖眸之后,就不会再醒来。
因为控弦之术的缘故,他们的体内住进了一个叫钟二的人。
吴家的某位少爷,白马寺的年轻僧人,黑风寨的痞气寨主,在中原,这样的人,太多太多。
这些人本该死去,却又活来,那位玩世不恭的钟家小二爷,住进他们的身子之后,在自己每一天都是临死的日子里,嬉笑怒骂,体验着各种不同的人生。
钟二此刻在想。
后卿说的挺对的。
“囚在鸟笼里的金丝雀,就一定想要砸破笼子,然后飞出去。”
“关在棺材里的活死人,就一定想要站起身子,重新看一眼这个世界。”
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啊。
如果不是师尊,不是叶十三,不是小师妹,自己就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看一眼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数之不清的记忆碎片,在钟家小二爷的脑海里连串,并拢,一点点崩碎,璀璨如同烟花。
钟二轻轻笑着说道:“真好看呐。”
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万里雪原,黄沙大漠,齐梁北魏,江湖庙堂。
还有什么遗憾?
钟二摇了摇头,一把拔出古剑。
那把虚幻之剑,出鞘之时,气势浩大无比,狭长剑光将天地点亮。
整片仙碑世界轰然大响,摇摇欲坠。
宛若世界末日降临。
钟二悬浮在后卿身后,两人几乎紧贴,他缓缓举起古剑,将剑尖对准自己,缓缓捅入。
那把古剑先入后卿胸膛,缓缓寸入,最后从钟二的后心穿出。
钟二的浑身燃烧着炽烈的魂火。
他盯紧远方天边。
仙碑世界的末日来临之际,有一道白衣身影踏着苍穹窟窿而来。
自己拔出了剑。
而那人果然如约而来。
来取走这把剑。
钟二笑了笑,他转过头,对小殿下平静说道:“照顾好我妹妹。”
......
......
大榕树下。
叶十三猛然伸手,去捂住自己嘴唇,一阵沉闷咳嗽之后,五指缝隙缓缓渗出鲜血。
他面色惨白,喉咙翻滚。
自己提供给钟二的元气,在一刹那被切断了。
叶十三低下头来,去看小师妹。
轮椅上的黄衫少女没有说话,眼眶湿润,接着面颊徐徐落下泪两行。
她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
仙碑的崩碎,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仙碑内的诸多紫府幻境。
一个个紫府的崩碎,像是梦幻泡影。
那些被后卿控弦的人呐,死的不能再死。
说明这世上最顶尖的两位控弦师,已经分出了胜负。
也决出了生死。
她的声音极轻,像是一盏游离空气中飘忽的鬼火,随时可能熄灭。
“大师兄,你知道吗?”
叶十三望向公子小陶。
“我曾经问过师尊,最得意的弟子是谁。”
她颤声笑了笑。
“不是你,也不是我。”
顿了顿。
“那个人......走了。”
南海洞府之内。
千年静室,石壁通明。
棋圣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两鬓苍白,眸子黯淡。
这位南海大宗师,缓缓睁开眼,从静养神魂的状态之中醒来。
侍奉自己起居的那具傀儡保持着端茶的动作,小心翼翼蹲在自己身旁,双手捧着的茶盏升起热气袅袅,时时刻刻以元气温养,等着自己睁开眼,就将茶水递上来。
棋圣知道,那具傀儡再也不会将茶递上来了。
他走到静室最内处。
静室最内处,摆放着一口石棺,石棺的棺盖半揭,遮住躺在棺里的那人半张面孔。
棋圣有些吃力地将整具石棺的棺盖挪开,静静看着内里那人的脸。
那是一张意气风发的少年面孔。
少年的眼睛极为灵动,面上挂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棋圣动作轻柔,伸出一只手,悬停在钟二的脸上。
他停顿刹那,接着覆了上去。
再度挪开手掌之时,合上眼睛的少年,唇角含笑。
有什么滴落。
“啪嗒”一声。
砸在少年面庞,接着升腾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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