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卿依旧面无表情,第二次阖眸。
控弦控心之前,要看清楚人心。
须知顺势而为,要比逆道登天省时省力一万倍,也要难上一万倍。
难就难在如何将逆道登天,变为顺势而为。
后卿开始思索钟二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未曾经过思考,会导致真正意图暴露的那些字句,此刻被提点而出,幻化成为浩瀚魂海里的渺小星辰,围绕旋转。
小殿下的株莲相开始推演之时,紫府之中就有此等异相。
真正抵达不可言境界的超凡修行者,大多熟习推演之术,趋吉避凶,故而紫府之内时时刻刻充盈着不可言的磅礴之力,踏出那一步,即便修为有朝一日跌落谷底,至少能保证心力浩瀚,哪怕跌至下限,对外人而言,依旧玄妙无穷。
后卿在推演此后的场景。
拔剑。
控弦。
杀人。
脱困。
钟二帮自己拔剑,然后自己帮钟二控弦,接着借着南海那位大宗师的身躯来杀人,最后脱困。
四步。
后卿此刻只觉得这四步若是真正走来,名副其实的步步杀机。
但凡有一步缺了纰漏,自己便是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可钟二说的不错,这位魔道祖师爷自己也心知肚明,从鬼门出来已经是件极难的事情,逆天而行,摆在眼前的,没有第二条路子。
后卿没有去推演自己该如何脱困。
他的心思如妖如蛇如蝎,一针见血。
他在推演,钟二真正的目的。
这位看起来图谋比天大的少年,真正想要的长生,究竟该从哪一步下手?
钟二......真的是想要他师尊的身子么?
后卿缓缓开眸。
推演之术穷尽了大量的心力,第二次开眸之后,时间便重新恢复正常。
这位魔道祖师爷不经意间的转过身子,睁眼之后,正好看到了不断龟裂的石碑。
他背对钟二,心思全然放到了这块碑石之上。
后卿抿紧了嘴唇。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我帮你拔剑。”
这位魔道祖师爷的心底早已经掀起轩然大波,努力抑制心湖。
他似乎猜到了钟二在图什么。
这是,的确是一场**裸的阳谋。
拔剑二字说出口的一刹那,原本推演之术已经结束,后卿却如有灵犀点拨一般,瞳孔微缩。
拔剑!
他猛然想到了这个事态最关键的一个点。
钟二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把步骤捋得那么清楚,又是为了什么?
画饼充饥。
望梅止渴。
钟二对自己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自己拔剑。
这是关键的第一步。
也是不可避免的一步。
钟二,想要自己拔剑。
后卿冷汗淋漓。
钟家小二爷若有所思望着后卿,面色依旧带笑,徐徐眯起眼,注意到了这位魔道祖师爷此刻的心思真正全放在了石碑上,没有像之前那般,谨慎控制着自身不去提防背后。
他发现了什么?
或者是猜到了什么?
钟二摇了摇头。
距离自己刚刚开口,只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
碍于修为的原因,钟二并不知道这世上的大修行者,居然还可以进行心力推演。
所以......他并不认为这位魔道祖师爷能够猜到自己的所想所图。
即便钟二知道了后卿能够进行心力。
他也不认为这位魔道控弦始祖,能够赢得与自己这场赌局的胜利。
钟二轻声说道:“祖师爷,待会我控弦之时,剑形会显露出来,你要握住剑柄,帮我把剑......拔一下。”
后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笑着嗯了一声。
钟二挑了挑眉,他悬浮在后卿的背后,看不见这位魔道祖师爷的神情,与他降下嗓子轻声细腻笑着嗯的模样截然不同。
满面阴鸷,蛇蝎冷漠。
后卿缓缓伸出手,几乎要触摸在石碑之上。
钟二已经开始控弦,那一柄虚幻之剑的剑形,徐徐浮现而出。
钟二嘴唇微微嗡动,似乎在轻声默念着什么。
后卿心底半是嘲讽半是戏谑,手指停留在剑柄之前,一尺有余,没有再度前伸。
他不知道身后那人,有没有听说过,傀儡师里有一句流传极广的话。
钟二笑意收敛,在心底缓缓默念那句话。
“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的耳朵会欺骗你。”
“所以......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也不要相信你所听到的。”
“因为这一些......都是我所让你看到的,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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