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出你的名字。
刻下你的面容。
将你的灵魂雕琢成玉。
把你的悲喜编制成曲。
用尽最后的力气,易潇看见远方红衫雕玉老板钟天道背转身子,面对自己,一步一步走近自己,袖子之中缓缓滑出一只手。
那双手中握着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黑衣少年玉雕。
钟天道面色平静,淡淡将那块玉雕放在自己面前三尺之处。
近在咫尺。
而易潇已经再无一丝力气。
红衫钟天道蹲下身子,对易潇轻轻开口道:“吾......将你的灵魂雕琢成玉。”
而远方传来沧然曲折的音调,蒙面女子琴师以魂力重新将那原本已经四分五裂炸开的木琴重新拼接而回。
她幽幽抬手,抑扬顿挫的音律从那只古琴上传来。
伴随着古琴旋律的,还有她那句半唱半念的悲凉声音:“吾......将你的悲喜编制成曲。”
每一段音调,都砸在心间,如同血液一般流淌在自己体内。
缓慢而沉重。
易潇眼神有些黯然。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那块石碑上,记载的古老仪式,只为了抽去一个人的魂力。
而那位尊上,之所以能够不讲道理吸取佛骸内如此多生灵的力量,就是靠着那块石碑上的古法。
所以红衫男人雕了如此多的玉雕,每一个玉碎,就是一道生灵的陨落。
所以哑女水月的屋子里有如此多的画纸,每一张纸上,都刻着曾经入佛骸的真正活人。
而玉碎,纸燃,音起,名出......无论哪一样,单独发生,都不会引动这道古法。
这抽去魂力的古法,需要这四样一齐出现。
就是此刻......一道古老而无法抗拒的力量已经笼罩住自己。
而那个披着深蓝色披风的小姑娘,此刻在易潇背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画纸。画纸之上,画着一个黑衣少年拄剑而立的画面。
画风有些偏古,而笔力却极强,画面之上,那个黑衣少年笑意浅淡,凝眸一瞥的场景油然而生。
栩栩如生。
哑女水月的声音无比沙哑。
“吾将刻下你的面容......”
这一句本已经念的极为缓慢。
然后她的声音停顿。
彻底停住。
最后水月面颊之上流下两行晶莹泪水,她颤声道:“念出你的名字......”
“易潇!”
水月突然高喝一声。
倒在地上的易潇瞳孔猛然收缩。
那块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玉雕猛然碎开。
神魂出窍一般。
巨大的压力重重砸在自己身躯之上。
宛若整个世界砸下。
天旋地转!
那个声音如有魔力,万钧沉重,一锤砸下,将自己所有灵魂全部抽离,与肉身分开。
易潇重重咳出一口鲜血。
在悲凉的古曲之中,自己眼前一切的景象模糊起来,那张画着自己初入佛骸镇时的画卷无风自燃。
那张刻着自己神色入木三分的画纸之上,黑衣少年已然化为了幽幽飞灰。
最后。
灰飞烟灭。
......
......
佛骸之中,冥河对岸。
大雾缓缓散去。
一块朱红色石碑极为显眼。
上书字迹鲜红,触目惊心:
“当红月降临这片大地之时,黑夜将不是唯一的归宿。
世上有生与死,六道轮回,永无休止。
生老病死,是万般痛苦的根源,故而人人想得永生。
永生......
吾,赐予你们!”
......
......
所有的鲜血都已经被抽离。
所有的神魂都已经被榨干。
那倒在地上的黑衣少年,眼神逐渐空洞,最终化为一片灰白。
他的眸子里失了一种神采。
生命的神采。
红衫男人面色平静,轻轻道:“已经结束了,他的神魂已经被尽数抽去,此刻留下的,只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
悲凉古曲戛然而止,蒙面女子停住拉曲十指。
她望向不远处。
那个黑衣少年的血迹依旧在地上蔓延。
水月缓缓卸下深蓝色披风,将那张披风缓缓披在黑衣少年已经失去生机的躯体之上。
她面色木然,蹲下身子,然后半趴在血泊之中,将耳朵轻轻贴在那人的后背。
没有心跳。
一个死人......怎么会有心跳?
当然没有心跳。
遥远的落日镇外。
冥河炸开一道通天水柱,浮现出一道龙雀虚影。
那道龙雀虚影通天彻地,此刻纵声长鸣,声音无比悲凉沙哑。
那声长鸣穿越时空,穿过遥远的长桥,穿过冥河两岸的大雾,穿过落日镇。
穿过倒地不起的黑衣少年。
接着黑衣少年的心脏猛然抽搐。
“咚!”
水月不可思议般皱了皱眉,接着闭上眼,仔细聆听。
刚刚......似乎出现了一丝心跳声音?
不可能......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有会有心跳声音?
下一刹那——
“咚!”
犹如战鼓一般,黑衣少年体内的心脏强有力跳动而起。
“咚!”
“咚!”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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