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这么想?”拓跋郁律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寒意深重,更是极为失望。
王岳出身广宁王氏,后迁代郡,现居盛乐。
其族妹王夫人乃拓跋郁律之妻,故王岳算是郁律心腹之一了。他都这么说,让郁律非常失望。
“大王勿忧。”王岳继续说道:“此番出兵,已然挫了士气,更兼上下离心,再战下去恐不利也。不如暂且收兵,好好整顿一下诸部,再遣使长安,修好匈奴。将来匈奴兵出潼关、蒲坂,大王则兵出草城川、平城、代郡,数路并伐,还是有机会的。”
代郡那边是拓跋郁律的老巢之一了,坐镇多年。
濡源(张家口东北沽源)以西诸部也和他关系密切。
王岳的意思是好好整顿一下,携东部大人、中部大人旧地,压制住西部大人旧地上的部落,那么即便这次败了,也能保住位置——拓跋鲜卑分三部的时代,东部大人占据濡源以西的草原,中部大人占据代郡北及更北边的部分草原,其余一直到阴山西部塞外草原,都归西部大人统率。
拓跋猗卢就曾是西部大人,这块实力也是最强的,只有合东部、中部两地,才能与之抗衡。
拓跋郁律闻言,沉默了许久,问道:“邵勋可愿罢兵?”
说完这话,他看向卫雄、姬澹二人。
“大王。”卫雄行了一礼,道:“去岁河北暴水,十余郡遭灾,损失极为惨重。今年看样子又是雨势连绵,虽未必暴水,但大水难免,河北连续两年遭灾,之前又征战多年,或难以为继。这雨如果继续落下去,河北必然烽烟四起,流民遍地。百姓只想活,邵勋若不救之,再大的恩情也无用,届时或会出现饥民攻破城邑,杀郡守长吏之事。河北一乱,宇文、慕容等部未必会坐视。邵勋也很难,他其实还没有主动北上的打算。”
言下之意,今年若不是你率军南下,这仗根本打不起来。
卫雄这么说,拓跋郁律是信的,盖因卫氏乃代郡大族,消息灵通,对冀州、幽州之事知之甚详,可信度很高。
“召邵勋使者而来。”拓跋郁律脸色一肃,说道。
很快便有侍卫前去传令。
片刻之后,参军裴湛被人引着入帐。
他在路上看到了几个从大帐内出走之人,观其服色、气度,显然是鲜卑高层贵人,顿时有了数。
进帐之后,裴湛看了看盘腿而坐的拓跋郁律,躬身一礼,道:“参见代公。”
场中为之一静。
拓跋郁律忽然一笑,道:“我那不成器的从弟在哪?”
“羁押于晋阳。”裴湛说道。
“放他回来,两相罢兵。”拓跋郁律说道:“我本漠北淳朴之人,说话算数。”
裴湛笑了一笑,道:“纥那乃祁夫人爱子,奇货可居,焉能轻放?”
拓跋郁律不悦,道:“邵勋忒也小气,难道还需索金银?”
刘路孤在一旁斥道:“敝国无金银,但有沙漠突骑、阴山劲骑、河南擐甲之卒数十万,可能索回纥那?”
裴湛摇头失笑。
拓跋三部东西绵延千余里,沙漠以南、长城内外尽在其手,百万人口是有的。
一般而言,十四岁以上成年男丁占总人口三成以上,他说“数十万兵”不能算错,但这也就是丁壮而已,难不成你还能全派过来?全派过来能打么?
“代公南下之时,掳掠新兴、太原人丁万余,若能放还,或可交换纥那。”裴湛开出了条件。
以一人换万人,这让拓跋郁律等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卫雄、姬澹以目相视,暗暗叹息。
即便真换回来,纥那虽然活着,其实已经死了——社会性死亡。
鲜卑不需要懦弱之人,身上背负耻辱更是遭人轻视,拓跋纥那算是完了。
“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代公可一言而决。”裴湛说这话时,帐外雷声大作,大雨如注。
拓跋郁律脸色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嘴唇张了张,最终咬牙道:“可。”
裴湛暗暗松了口气。
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之下,别说骑兵,其实步兵也不太好打。
今年这仗完全是无妄之灾,早点结束为妙。
刘路孤看看拓跋郁律,又看看裴湛,有些垂头丧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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