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头还有两三步的时候,抵抗才迟迟出现。
有人用叉子将长梯推离城头,令其侧斜、倾倒。
“嘭!”一根长梯倒了下去,十余溃兵摔落地面,半天没能起来。
城下有刘氏部曲赶到,箭矢射向城头,将几个探出身子的守兵射死。
“杀!”第一个登城的溃兵看到迎面而来的长矛、大斧,知无幸理,绝望之下抓住刺入身体的矛杆,用力一扯。
敌兵跌跌撞撞,与他一起栽落城下。
第二个登城的直接被大斧削去了半个脑袋。
第三个登城的挥舞着短刀,临死前击伤一人。
第四个登城的……
三百多溃兵几乎只一瞬间就消耗殆尽。
刘氏庄客一边清理路上的阻碍物,一边推着云梯车,很快抵达城下。
“啪嗒!”抓钩牢牢固定住墙头。
守兵拿斧子疯狂地劈砍,城下的弓手不要命地往上射箭,双方不断有人倒下。
刘氏庄客顺着梯子,疯狂地往上冲。
从城头向下望去,密密麻麻地全是攒动的人头。
他们面目狰狞,大吼大叫,既是恐吓敌人,也是给自己壮胆。
从城楼上往下看,城墙根下一溜十几辆云梯车,散发着新鲜木料的香味,带着浓烈的杀气,无数兵士从车腹内涌出,顺着飞梯向前冲。
好大的场面!
当你在河北乡间行走的时候,往往走许久都看不到一个人影,不是皑皑白骨,就是倾颓坍塌的村落。
但在此刻的安平郡城之下,却又聚集着如此密集的人群……
河北大地,疮痍遍野。十年混战幸存下来的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淘汰,或许只有更幸运的人才有活下去的资格吧。
“东城破了!”城内响起了一阵呼喊。
正在城头奋战的守军听了,心慌意乱。
第一波刘氏庄客被大量杀伤后,趁着守军厮杀良久,气力衰竭的良机,第二波刘氏精锐部曲攻了上来,恰好又遇到东城被攻破的消息,士气大振。
南城的守军渐渐支持不住了。
“杀!”最后一个存活的溃兵抱着敌人,滚落马道之下。
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刘氏部曲庄客冲了上来,将守军一点点赶下了城头。
城内一片混乱。
北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无数步骑仓皇奔出,向北逃窜。
他们的逃跑,让本就混乱的军心进一步趋于瓦解。
城内几乎失去了成建制的抵抗,到处都是各自为战的人群,而他们的拼杀,其实也是为了带着家人逃命罢了。
“城下矣。”跟在邵勋身边的幕僚们纷纷恭贺。
“羊彭祖又立新功。”邵勋收回目光,说道:“须得以大郡、富郡酬之。”
方才率先攻上城头的是羊聃带来的南阳兵,真的非常勇猛。
这批人北上以来,多历战事,提升非常之快,战斗力有目共睹。
以两千豪族精锐部曲为基干,辅以数千丁壮,本来有点一盘散沙的,打了几个月仗,死伤淘汰了一批老弱,留存下来的都是好兵。
他已经决定,羊聃就留在河北做官。
清河太守调往其他地方,清河郡给羊聃。以后,安安心心在河北过日子吧。
有信使忽然而至,翻身下马之后,大声禀报道:“明公,贼人大举出逃,义从军已遣兵追击。羊、张、游、薄四位将军另请惩处贼人,以儆效尤。”
话说得很含糊,其实就是请求允许烧杀抢掠。
邵勋沉默了会。
这个时候,就考验你对部队的掌控力了。
如果攻城的是银枪军、黑矟军,邵勋一句话就能将其驳回。
但这会请求屠城的是羊聃、张豺、游纶、薄盛等人,分别代表南阳兵、坞堡主、流民帅和乞活军,他们并不是邵勋的直属部队,威信未立,人心未附。
你固然可以强行压下,他们权衡利弊之下,可能会勉强接受,但心中的不满、愤恨是难以避免的,毕竟攻城死伤了那么多人,不该痛快发泄一下吗?
刘秀的部队军纪那么差,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四处造孽,简直不像王师,未尝没有这个原因——他就没有什么嫡系部队!
“将士们亲冒矢石,不顾生死,终于破城,我亦为之激赏。”邵勋说道:“然多造杀孽,于心何忍。河北本就元气大伤,安平胡汉百姓尚有数万,杀之有伤天和。点计一下城中户口,我愿解私囊赎之,一人给布一匹。”
“先登有功之士,幕府加倍给赏。”
“久战疲惫之旅,以缴获之牛羊,节级加赐。”
“战功卓著之将校,报上名来,我亲自审阅,为其请官。”
“告诉羊彭祖,清河太守是他的了。”
吩咐完后,邵勋一挥手,让信使去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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