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时候一板一眼,动作很慢,但真正进攻起来的时候,却又快如闪电,瞬间结束刺杀——不是自己“死”,就是敌人“亡”。
旁边有一大群人席地而坐,或者嬉笑出声,或者破口大骂,或者指指点点。
胜得多的人,则领到了布帛赏赐,虽只有少少几尺,却令他们喜笑颜开,高举在头顶,得意洋洋。
不出意外,引起了别人的起哄或叫骂,很快有人上前挑战……
程氏也被吸引了目光,下意识看过去。待看到有人回望过来时,又像受惊的小兽般收回目光,低下头去,紧张不已。
刘氏则有些明悟:大胡之前也感慨过,待钱粮充裕之后,要扩编“募兵”,让他们当兵吃粮,不用再为生计所累,心无旁骛地操练。
这就是邵勋的募兵吧?果然很闲,闲到有时间互相对练以发泄过剩的精力。寻常的士兵,大部分时间务农,纵有闲暇,练不了多久就肚子饿得咕咕叫,如何有那么多时间锤炼技艺?军阵会得也比较少,上了战场,就只会排最简单的阵势,需要变阵之时,手忙脚乱,错漏百出。
说白了,练得少。
马车还在往前,很快过了升贤门,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同样是一片断壁残垣。虽然时过境迁,但依然看得出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毫无疑问,这是汲桑派人烧的。
这个人自卑又敏感,还很自大。
对邺宫这种象征着权势的地方痛恨无比,先把里面的财宝抢掠一空,然后放一把火烧掉。
而他自己,却贪婪地坐在财宝之上,即便大夏天还穿着名贵皮裘不肯脱下。
大胡以前就跟着这样的人,难怪打不过邵勋……
猛然间,刘氏有些自责地摇了摇头。
大胡白手起家,可比邵勋豪迈多了。
“人来了吗?”刘灵走到了一处有些破败的建筑前,问道。
“来了,在里边。”守门军校答道。
“下车,随我入内。”刘灵招了招手,说道。
刘氏心中一颤,再怎么刚强,终究是个女人,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但她一咬牙,昂首下了马车,还瞟了刘灵一眼。
刘灵视若无睹。
嗯,当年在王弥手下厮混时,他也听过上党夫人的这号人,只不过一直没见过罢了。
当时他还对王桑开玩笑,说石勒娶了刘氏,实力大增,早晚火并你兄长。
现在看来,真是走眼了,搞不好王弥活得比石勒长。
刘氏下车之后,程氏也要跟着下车,却被刘灵拦住了。
程氏吓了一个哆嗦,泪眼汪汪地看着刘氏。
刘氏摇了摇头,向西进入了纳言闼。
升贤门内西侧有纳言闼,东侧则有听政闼、尚书台——现在都是废墟。
纳言闼经过简单的修缮,勉强能用。
周围的杂草也被清理了,残存的绿树环绕着台阁,增添了几分意趣。
刘氏一进门就看到了几个老熟人。
忠义军督军刘贺度、长史徐光——该军以三台降兵为主,又补充了些许邺城丁壮,现有四千人,基本都是步卒。
新成立的效节军督军桃豹、长史程遐、司马支雄——该军以原魏郡兵为主,补充了部分邺城丁壮,现有步卒五千。
另外还有一个陌生人,坐在刘贺度、徐光二人身旁,听他们交谈,似乎是邵勋派来的河南籍官员,担任忠义军司马。
刘曷柱也在。
看到这个大伯,刘氏就怒目相视。
冰井台上,他三言两语说动军士弃械投降,令坚固的三台半月即破,让刘氏恨得牙痒痒。
“侄女快坐,陈公一会就来。”刘曷柱笑呵呵地招呼道。
刘氏看了下,屋内多是奇奇怪怪的绳椅、胡床,只有一张坐榻,摆在上首位置。
她有些迟疑,但也就这张坐榻上没人了,于是最终还是坐了上去。
“蔡府君镇邺城,我等以后便是他帐下将官了。”在座几人窃窃私语。
“蔡府君乃陈公亲军督出身,深受信重,我等跟着他,想必亦有生发之机。”
“没法回头了。大胡若破邺城,第一件事就是杀我等全家,绝无可能宽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