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兵涕泪横流,想要用力起身,却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般,怎么都使不上劲。
长枪丛林向前进。
他在地上哭泣着蠕动。
长枪丛林压了过来。
敌兵用力翻转身体,泣道:“不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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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随手一枪刺穿了他的身体。
刺杀完毕之后,银枪武士迅疾抽出了长枪,眼角余光左右对齐,继续前行。
敌兵嘴角溢血,被无数军靴踩踏而过。
临死之前,他后悔了。
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他也不例外。
年少时纵横乡里,偷鸡摸狗,好勇斗狠,却自诩武勇。
加入王幽州的部队后,觉得自己能凭借武勇力挽狂澜,一举击破匈奴,为上官赏识,自此扶摇直上,发号施令。更有那士人家的美貌女子,暗自倾心,非他不嫁。
真是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啊。
但他错了。易水之畔,铺天盖地的匈奴骑兵围着他们,用戏耍般的态度纵骑围射,反复制造着杀伤。
那一刻,他躲在辎重车后,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原来,真实的战场如此残酷,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被俘之后,又辗转来到了枋头。
这次不用面对铺天盖地的骑兵了,可面对面攻坚,遇到这些如墙一般的银枪武士,再次败得一塌糊涂。
就此死了也好……
他的意识渐渐涣散,悔意充斥于天地之间。
若有来生,愿承欢于爷娘膝下,老老实实做一田舍夫。
另一边,银枪丛林势不可挡地前进到了桥头,将四处乱窜的敌兵直接推下了河。
借着风沙搭建起来的木桥被依次引燃,大火冲天而起,远近皆见。
淇水西岸,正在列阵的匈奴步骑久久无语。
试了很多办法了。
大雾天偷袭、后半夜劫营、正面强攻、自淇水西岸迂回侧翼……
真的都试过了,没有一次成功的。
打到现在,他们也就只填平了晋军大营正面的两道壕沟,摸上了一次营墙,结果很快就被赶了下来。
在这种河谷三角地带,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派不上用场,步兵又不如人家,打来打去,无非徒增伤亡罢了。
鸣金之声响起,他们缓缓后撤,回到了营垒之内。
银枪军也列队回撤。
行至半途之时,张大牛遥望东南边。
一个月了,枋头北城已经初具规模。如果不介意城内的居住条件的话,大军现在就可以入城。
当然,如此操之过急了。
城内还有很多房屋需要兴建,仓库、衙署、武库、军营等等。
城墙之上,马面、瓮城之类还在持续完善中。
一切都需要时间。
他的目光又越过白沟,看向了更南面。
原本屯驻文石津的兖州军何伦部就驻扎在那里,一共五千人。
他们来了不到十天,还没来得及参加战斗,目前主要任务是平整地面、清理废墟、开挖地基,为枋头南城的修建打好基础。
其实也不需要他们参战了。
与石勒对峙月余,大部分时候其实真的就是对峙。
石勒的主力步军还在陆续南下,现有的乞活军、坞堡丁壮已被打残,甚至可能已经哗变了,反正最近没见到他们出战。
新来的幽州降兵也就打了今天这一仗,很快被击溃。
设身处地,张大牛也不知道石勒该怎么办。
他的骑兵是多,但又不能拿来攻营拔寨。
步兵心思各异,遭受重大伤亡之后,已无力再战,只能士气低落地窝在营中,默默舔舐伤口。
真不知道古时候攻城死几万人的战斗怎么打的。
张大牛心中暗哂,耗吧,继续耗,耗到最后,有你们哭的。
对石勒而言,对峙其实就是失败。待到枋头南北二城修筑完毕,局势就定了。
入营之时,恰好遇到大队骑兵奔出,于是银枪军退往旁边列阵,将道路让开。
张大牛一瞟,发现是从洛阳借调的禁军骑卒。
他们这一路几乎就没打过仗,忽然间就走了,让他有些疑惑。
莫不是天子下诏调兵?
没人能回答他,但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度天子公卿们。
妈的,那帮蠢货到底有什么用?
他又下意识抬头看向营内,仿佛在寻找心灵寄托一般。
高台之上,一袭紫袍的陈公负手而立,身形如山岳一般挺拔峻峭。
也罢,狗屁禁军走就走了,只要邵师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嘚嘚”马蹄声响起,一骑出了营门,向北疾驰。
张大牛顺着此人离去的方向望去,天边的尽头,赫然便是石勒的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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