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不知不觉泪眼朦胧。
她猛然发现,心中好像多了一丝牵挂,血脉相连的永远斩不断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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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还嘲笑过薰娘喊“娇儿”,现在发现,自己也本能地想给这个孩儿更好的未来,让他无忧无虑,富贵一生。
做了孽的男人还在外间徘徊。不一会儿,有婢女出外禀报,爽朗的笑声骤然响起,越来越高亢。
裴妃听着听着,嘴角笑了起来。
总算还有点良心。
总算没让她所托非人。
司马脩袆同样失神地看着这个儿子,眼神没有了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还去羊献容那里吗?”裴妃突然问道。
司马脩袆猛然惊醒过来,点了点头。
“年后陈公去广成宫,你也在吧?”
司马脩袆迟疑地点了点头。
裴妃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司马脩袆有些坐立不安。
“喜欢孩子么?”裴妃轻声问道。
司马脩袆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但身体细微的动作,依然出卖了她的内心。
她常年住在广成泽,已经很久没有与王家来往了,除了全家祭祀先人的时候。
她现在就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家人,没有孩子,只有一个还算说得上话的姐妹:羊献容。
“我帮你。”裴妃说道。
司马脩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事实上,她找机会见过陈公几次,奈何人家以礼相待,连占她便宜的想法都没有。
“怎么……帮?”司马脩袆艰难地问道。
“你不用管。”裴妃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孩子,道:“以后少来这边,多往广成宫那里跑跑。”
司马脩袆伸出双手,捂着脸,久久没有说话。
外间,邵勋站了一会后,便去了前院。
蔡承匆匆而来,禀道:“天子已发兵攻新安。”
“天子疯了?”邵勋惊讶道:“就两三万禁军,怎么打?”
“天子又征募了一些人,应有五万众了。”蔡承说道。
“涸泽而渔。”邵勋冷笑道:“这些新丁,能打什么仗?何人为帅?”
“中护军荀崧。”
“一个从来没指挥过大军的人,居然能驱五万众主动进攻。”邵勋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又问道:“孟津那边有新消息没?”
“邵督并未报来。”蔡承回道。
“邵督”就是幕府刺奸督邵璠,他没报来,就是没有新的消息。
孟津南岸已在筑城,河渚之上还在祭祀河神,囤积土木砖石。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邵勋道:“给幕府传令,征召许昌世兵五千、鲁阳屯田军三千、考城屯田军一千五百、颍阳、郎陵、宁平屯田军各五百、襄城、颍川、陈郡丁壮各一千,计一万四千人,克期开赴芒山,扎营屯驻。”
“再给王太尉去信,请调拨刀枪剑戟、铠甲弓弦、箭矢弩车若干,另需军粮三十万斛。”
“诺。”
“义从军可以先出发了,经成皋前往芒山。”邵勋又吩咐道:“许昌这边——曹公身体如何?”
曹馥前阵子病了,卧床多日。邵勋担忧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支撑得起留守重任。
“已经痊愈了,但似乎没太多精神,还是病恹恹的。”蔡承回道。
“行文幕府,任曹胤为幕府从事中郎,兼领济阳太守。”邵勋说道。
曹胤是曹馥之孙,现为兖州幕府东阁祭酒,担任从事中郎后,秩比千石,升了一个台阶。兼领太守之后,权势更重。
毫无疑问,这是对曹大爷的示好,甚至可以说是奖赏。
邵勋还是想让曹馥担任一次留守,因为他发现老大爷思路很清晰,经验也很丰富,关键时刻,临危不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至于兖州幕府,有左长史潘滔、左司马裴邵、从事中郎裴邈在,他很放心。
更准确地说,他对裴妃放心。
一个女人,愿意不明不白地跟着你,不清不楚地为伱生孩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让何伦、刘洽、唐剑、满衡四人星夜赶来考城,我有话对他们说。”
“诺。”
“青州那边——”邵勋又道:“以羊冏之为许昌幕府监军,巡视泰山、鲁国、济北。”
泰山(兖州)、鲁国(豫州)二郡国被羊氏把持好几年了,势力根深蒂固,上下整饬得铁桶一般。
邵勋对此不是很满意,但羊家能帮你顶住一个方向,你就偷着乐吧,别想太多。
这一次,不还得靠人家?
“再请卢豫州来一下,我就在考城等他。”邵勋最后吩咐道。
蔡承一一记下,然后遣人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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