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风有些无奈。
王衍心中又涌起一股冲动。
“昔年秦宜禄为吕布使诣袁术,术妻以汉宗室女。其妻杜氏留下邳。”王衍突然说道。
“后汉徐平娶两妇,二妻并存。”
“郑子群娶陈司空从妹,后隔吕布之乱,不复相知存亡,更娶乡里蔡氏女,徐州平定,陈氏得还,遂二妃并存。”
“安丰太守程谅先已有妻,后又娶,遂立二嫡。”
“贾公闾有左右二夫人。”
王景风吓了一跳,颤声道:“阿爷,你在说什么?”
王惠风也皱起了眉头。
王玄则认真思考了下,道:“阿爷,娶二妇、双妻并嫡者,汉末以来确实不少,甚至国朝更多些,然多事出有因。譬如,昔年魏征东长史吴纲亡入吴,妻子留在中国,于吴地更娶。后吴纲与后妻并子而还,二妇并存。但若无缘无故娶二妻,恐惹非议。”
王衍有些赧然。
老壁灯确实冲动了,还好是在自家人面前说事,没传出去。
不然的话,不但王氏丢脸,还会得罪庾家。
“阿爷,你方才难道——”王景风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说道:“伱就算想这样,能不能先让邵勋给庾家退婚,再娶我啊。什么二妻并嫡,说出去很难听啊。”
王衍被大女儿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斥道:“蠢材,人家鲁阳县公看上的是惠风,不是你。”
王惠风有些不悦,脸也有点红。
诚然,一女不事二夫,她不打算再嫁人了。但听到鲁阳县公居然看不上美若天仙的姐姐,而看上了她,心底便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忍不住便要细究,他为什么会这样?他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鲁阳县公慧眼如炬,看穿了阿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哈哈。”王玄居然还大笑了起来。
王景风有些生气,不想说话了。
家里竟然没一个好人!
娘亲嫌自己吃得多。
父亲想把自己送出去结交一个兵家子。
兄长幸灾乐祸。
妹妹也不帮自己说话。
太难了。
“不谈这个了,唉。”王衍惆怅地坐了下来,自嘲道:“阿爷都这个样了,你们当知鲁阳县公在京中炙手可热的程度了吧?这人,不但会打仗,还会造声势、收人心,不简单啊。”
“此必卢志卢子道所教。”王玄判断道。
“卢子道不可能事事看顾得过来。”王衍说道:“我与邵勋打交道的时日不短了,这人有点手段,将来走到哪一步,很难说啊。”
“阿爷,有句话不知——”王玄迟疑道。
“当讲。”王衍潇洒地一挥手,说道。
“那我就说了。”王玄嬉笑一声,道:“阿爷能否再考虑下南渡建邺之事……”
“此事休要再提。”王衍伸手止住了儿子下面的话,道:“中国之事,并非不可为,奈何远遁吴地耶?还有没有点志气?若遇到难处就想着跑,阿爷可断定,去了建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对鲁阳县公可真有信心。”王玄悻悻道。
王衍笑了笑,不想多说。
每个人总有点自己坚持的东西。
经历了这次匈奴围城,他有点醒悟了。
他固然不如古仁人远甚,但如果尽心做事,不崇尚虚浮,戮力以匡天下,未必不能一点点将局面扳回来。
好吧,可能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但他还想试一试。
这辈子,他做的荒唐事太多了,醉心于权术的时间也太长了。
当在西明楼城头,看到邵勋劈波斩浪之时,他觉得自己的随波逐流有点过分了。
蝇营狗苟大半辈子,贡献还不如一个新近崛起的兵家子,情何以堪?
邵勋已经明确和他说了,洛阳朝堂还需要他来掌舵,大可放手施为,勉力匡扶天下,他将为自己的后盾。
若将来扫平乱世,廓清宇内,未必不能彪炳史册,为后人景仰。
王衍知道邵勋说的是真心话。
他现在也有点跃跃欲试。
人当然有私心,有私心并不可耻,但一定要把握好度,不要把吃饭的锅给砸了。
司马氏宗王,几乎把大晋这口锅给砸了个底朝天,现在需要他来修补。
“明日你随我入宫一趟,面见天子。”王衍看着儿子,说道:“时局大变,天子或许又有想法了。”
“好。”王玄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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