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破军的视线缓缓垂下,落在了那死去的澹台宪明身上,墨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紫光,年轻的谋主嘴角扯了扯:“以死为局,把我家主公当做了你的棋子,老狗,胆子挺大啊。”
“不过,你是不是把我当做了傻子?”
“好处,我们就吃了。”
“至于那黑锅,嘿……”
年轻的谋主站在突厥七王的背后,目光优哉游哉地扫过去,这里有西域党项人的王子,有忽然出现的摄政王,陈文冕,有应国的太子和二皇子。
这样多的地方,吾若是处理不了你这以死为局。
吾的破军两个字,烧给你!年轻的谋主仍旧倨傲,仍旧自傲,他的目光飞起来了,似乎要掠过这繁华美丽的陈国皇宫,迫不及待地飞扬到整个天下,而摄政王走到了澹台宪明的面前,他看着那一行文字。
老迈的狼王几乎立刻就猜测到了大部分的关键。
他垂眸,侧身看着那边本来是用来祭祀陈国诸多先祖的牌位架子上,上面写着的是李万里苏长晴夫妻,以及战死的二十四将的牌位,老狼王看到上面还有最大的牌子上,写着的是为了天下太平而战死的一切人。
摄政王笑起来。
他在心里面说道:“李万里啊,我们年轻的时候,一起斗,一起厮杀。”
“现在你死了啊,我还活着,我还要和你的儿子一起厮杀,一起争斗一起驰骋在这天下啊,如此当真是……”
“太好了!”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那诸礼器和灵位的前面,主动拿起来了三炷香。
旁边有宦官和礼部的官员本来已经奔过来,要拆去这上面太平公等的灵位,被摄政王的双目扫过去,礼部的官员身躯僵硬,汗毛都要炸起来了,结结巴巴道:“王,王上,这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摄政王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太平本来就是这些战死者来定下的!”
“本王拜他们!”
“正合礼数!”
他的目光之下,礼部的官员面色煞白地退去了,明明是在天下人的面前,这摄政王看着那些牌位,他点燃了这三炷香,香气袅袅,就仿佛还可以隔着这些烟气,看到那一个个身影。
我们曾同生共死,我们生死相负,我们刀剑相向。
可现在,只剩下我了啊。
他咧了咧嘴,把香插入了礼器大鼎。
然后直接掀起大氅,痛痛快快地三大拜,摄政王豪迈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来了。
“拜太平公李万里,拜苏长晴!”
“拜这诸多将士!”
“拜,为了我大陈之太平奋不顾身,牺牲于沙场之上的一切战士!!!”loadAdv(7,3);于是这里的陈国将士们再不能站着。
他们的兵器抵着地面,齐齐半跪在地上,他们的手掌叩击心口。
想到这些年的屈辱,想到刚刚还被宦官鞭打去把同袍的尸体扔到沟壑里面,他们热血激荡,他们胸中有一口说不出的豪气,火气在升腾,于是肃穆道:“拜太平公李万里,拜苏长晴!”
“拜这诸多将士!”
“拜,为我大陈之太平奋不顾身,牺牲于沙场之上的一切战士!!!”
声音已是轰然如雷。
摄政王起身,大氅扫动,如同墨色的云一般。
于是其余诸多将士皆起身。
兵器和甲胄碰撞的声音肃杀地仿佛来自于战场之上,风吹起落叶,那狼王再度地归来,那是傲慢自我暴戾自信却又极宽仁爱兵,愿与诸战将共生死的人。
他这样的人,仿佛天生就会吸引一切人的注视。
陈鼎业面色惨白。
宇文烈握着手中的兵器,低声叹息道:“两位殿下,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们将来,一定会面对的敌人;最大的敌人,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死在榻上的。”
“在他死的前一个呼吸,若不是被人用刀子贯了心脏,那就一定还在骑着战马往前冲锋,贪婪狡诈又凶悍的狼王……”
破军注视着这年老的狼王。
脸上的笑容终于开始收敛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破军想着,主公,恐怕不得不和这样的豪杰一战的。
在所有人无声的注视下,摄政王将陈文冕搀扶到了马匹上,他有着铁一般的臂膀,足以扶着自己的儿子,然后他骑乘着战马,眸子注视着穿着帝王十二章衮服冠冕的陈鼎业,道:“虽然是愚蠢的弟弟,但是也是有自己的用处的。”
“就让你继续活下去吧。”
他勒紧了缰绳,于是战马转身,他的背后,陈国的将士们缄默着,挣扎着,有的因为自己的家人而止住了脚步,而另外一批,则是提起兵器,按着刀锋,默默跟在了那曾经陈国最辉煌时代的王者背后。
摄政王离去了,就像是他忽然到来一般地突兀。
他没有借助自己磅礴的大势直接逼迫自己的弟弟退位,重现陈武帝时代,千人精锐冲入皇宫杀死梁国皇帝的历史,有人说他只是来此耀武扬威,是为了带走自己的儿子,仍旧只是当年那武夫的做派。
过于意气风发,简直不像是一个霸主。
说摄政王终究只是成为王的器量,还不足以成为君临天下的皇者。
他不知道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对于霸业来说多么重要。
那代表着粮草,钢铁,补给,精锐的战将们,和源源不断的兵员。
也有人认为,这狡诈的老狼王眼光仍旧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