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水云看着这信接下来的部分:“主公此刻脱离了战线,吾和越千峰欲要回来帮他,却也要在安顿好岳帅之后;是以,水云,你该出山了,那年轻谋士现在去了应国,不在主公身边。”
“主公虽是英雄之器,终究年少,自古豪雄之主,需有谋士左辅右弼,你若不在,我等终究难以安心。”
“另外,那谋士让我等将一个锦囊交给你。”
“随信已寄去了。”
庞水云注意到信笺最后用细线坠了一个锦囊。
他摩挲着这个锦囊,已是白发的谋士思考着若是自己,为何要离开李观一前去应国,还是和突厥七王联手,老者垂眸自语道:“要助突厥七王独立,让草原分裂?”
“然后让应国的太子和二皇子之间间隙,爆发夺嫡之乱,搅乱了应国的朝廷,可是,如此做是为了大陈有发育的时间,可是陈国已乱了啊,他这样做,有什么用吗?”
庞水云沉思许久,他不知道年轻谋士在想着什么。
他打开了锦囊。
那个年轻谋士的笔迹清秀:
“主公可去陇右,天下风云变化,需蛰伏,唯有一个要求。”
庞水云仿佛和那个年轻的谋士面对着面坐下来了,他仿佛看到那谋士微微笑起来,写下来了四个字。
【只做客将】。
清秀平静的字迹,却在这四个字上,有龙吟虎啸吞天下的气魄。
如同雷霆一般,庞水云眸子剧烈收缩。
在这一瞬间,他的眼中,这个年轻谋士的计策再度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一个上佳的,保护岳鹏武的计策了。
令岳家军防守的战团留下,制衡应国。
进攻性的兵团保护岳鹏武入关外,以岳鹏武制衡关外那一位天下前十的名将,又制衡住其余两支太平军,以等待真正的太平公传承者回去。
还将性格刚直的岳鹏武直接从陈国前线调走。
而留下的岳家军,绝不如他们的主将那样的刚直,他们留下,到底是为了防守应国。
还是等到另一个人起兵的时候,长驱直入?
于是,弱陈国,裂突厥,乱应国,制衡四方,无论敌方还是己方,会影响到大局的所有人都有安排。
庞水云轻声呢喃:“只做客将。”
四个字,平铺直叙,可若是在这天下涛涛大势之前,却有一股如龙潜于水,猛虎独行的气度,因为这四个字,在庞水云,澹台宪明和破军这样的谋士眼底,其实是是另一个意思。
【终此一生,不为人下】。
写下这一封信的年轻谋主,一定是一个又自傲又自负,眼光极高的人,他知道只有能看到天下的人可以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可以窥见这四个字背后的波涛万丈。
你若是看不懂,就不配来此。
“真是倨傲的人啊……”
庞水云笑起来了。
【终此一生,不为人下】
这含蓄,却又张狂的文字。
足以瞬间点燃一个已经老朽的,在上一个时代被燃尽的老者的心,他看着这锦囊,如见天下为棋盘。
年轻的谋士目光如火,一步一步布局,澹台宪明的舍身局,在短短时间,竟然已经被那年轻谋士吸收学习,然后成长,瞬间更改,化作了另一个局。
年轻的谋士把这样的局送在了庞水云的身前。
然后对他邀约。
原本只是上佳的计策,在最后那【只做客将】四个字补上之后,就化作了一个绝世的战略,庞水云轻笑,而后放声大笑,他根本没有去看这个锦囊信笺下面的署名,只是将其抛飞,道:
“谋夺天下,算尽苍生。”
“不愧是破军,比你的师父和师祖,强多了。”
……………………loadAdv(7,3);庞水云转身,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就在门口,鬓发全白,脸上也有了皱纹的女子看着他,似乎没有想要劝说什么,这位曾经的才女只是转过身,抱着一个匣子,轻轻放在桌子上。
她轻声道:
“其实我看到那一封信的时候,就知道,伱一定会走的。”
“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声音顿了顿,女子轻声道:“其实,在这里隐居的十年,我很开心。”
上面有一把锁,锁住了匣子,也锁住了心。
其实那锁已经锈迹斑斑了。
都不需要钥匙,只是碰一下,这锁就碎,落在地上,一地的灰锈,这样的锁,只是几文钱的货色,是个男子,有些力气,就能够直接拽断,这样的锁是锁不住东西的。
他缓缓伸出手,打开了匣子。
偌大的匣子,里面唯独一把剑,一个腰牌。
他握着剑,缓缓将剑拔出剑鞘。
这剑封锁十年,并不曾有半点的锈迹,拔剑的声音清越,闭着眼睛,耳畔就还可以听到怒吼,咆哮,听到刀剑的鸣啸声音,这些声音混杂在风里,让年老的心脏再度疯狂跳动起来。
“太平军——!”
他睁开眼睛。
剑身倒影他的双瞳,丹凤眼微扬,眸子凌厉。
他又看到了。
燕玄纪的大纛!
铮然鸣啸,长剑归鞘,剑气扫过的时候,门外的树木飞扬,柳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终究斩断了这十年的隐居,他伸出手抓住那虎符,然后佩戴在腰间了。
太平军二十四将,谋主之一。
前代纵横五子之一。
飞凤,庞水云。
出山。
夫子在第二天,再度为孩子们蒙学,然后说自己要离开了,他把自己的鸡鸭都送给了邻居,书卷送给了姚连荣,只是一身青衫,和妻子离开这里。
姚连荣不舍:“先生,你要去哪里?”
庞水云道:
“去我该去的地方,你好好读书,他日,或可来找我。”
那少年依依不舍离开了,旁边妻子询问庞水云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