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晔虽然在宣城已有六年之久,但从没有光顾过这个地方,听谢综这么一介绍,便径直走了进去。
茶馆里面摆放着四盆君子兰。由于主人在暖窖中jing心培育,今年几乎提前一个月开了花。一束束黄白相间的素花,耀辉在碧叶之上;阵阵清香,溢满宽阔的阁楼。范晔还没走到跟前,便被这带着醇厚蜜味的香气所陶醉。
“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谢综边说边把范晔带上了二层阁楼。
范晔踏进一间别致幽雅的房间,不禁一愣道:“我还以为是谁人请我来打牌呢,原来是孔大人和法略大师。”
孔熙先起身施礼道:“能和范大人在一起切磋技艺,实乃在下的荣幸。范大人有请上座。”
范晔对孔熙先向来没有好感,但念及法略道人在座,碍着面子道:“法略大师远道而来,有请上座。”
“今ri是为祝贺范大人《后汉书》纪传大功告成,上座理应是范大人,老衲岂敢侫妄。”法略道人一面推让,一面在左侧椅子上坐了下去。
孔熙先在范晔对面坐下道:“范大人是文史大师,法略是道家大师,名师出高徒,在下今ri要一领风sao了!”
“不!大家听我说!”范晔又固执地道,“往ri要我坐上席我决不推辞,可今ri使不得。”
孔熙先道:“那是为何?”
范晔道:“因为这宣城是我的地盘,我就是东道主,东道主哪有擅坐上席之理!”
谢综道:“舅舅,今ri只为打牌,并不是饮酒,何必较那个真呢!”
“既然是打牌,我就更不能坐上席了!”
“不必过谦!”法略道人不解地问,“范大人此话怎解?”
范晔尴尬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灯里无油暗昏昏,手中无钱难为人啊!”
谢综道:“这有何难?外甥我先借给你一千钱,待会儿你手气好了,再还我不就有了?”
范晔被这几个同党赶着鸭子上架,不得不就范了。
说笑声中,四人落座,洗起牌来。
范晔作文写史还有两把刷子,打牌却是一个门外汉。好牌拈到手来,七出八出,也让他给打得一塌糊涂,两圈下去,一千钱便输去三百八十钱。
孔熙先见范晔边出牌边摇头,便给谢综和法略道人使个眼se,示意他们故意出错牌。
“舅舅别心急。”谢综安慰范晔道,“这打牌和打仗一样。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范晔道:“不念哪家书,不识哪家字,我这是手高眼低呀!”
法略道人说:“打牌本来就是游戏,输赢都是找乐子嘛!”
牌还没出完,范晔便说“糟糕”,这一圈肯定又输了。但出乎他的意料,牌虽然拈得不好但反而赢了个黑子,一圈便又回来两千钱,还给外甥一千钱,还净落一百二十钱。他本来少玩一会儿就想打道回府,但此时来了兴致,一屁股坐到了太阳下山。虽然隔三差五地也输几次,但结束时一盘查,却赢了八千钱,便高兴地道:“本官一个月的俸禄也没有这么多!今晚我做东,犒劳犒劳几位如何?”
孔熙先自是求之不得,便虚心假意地说:“哪能让范大人破费呢!”
谢综道:“是啊。老舅哪能一毛不拔呀!”
当下店老板端上几碟小菜,饮起酒来。
等到酒过三巡,孔熙先道:“范大人,下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范晔随口说道:“有话就说,何必客套?”
孔熙先瞅瞅谢综,又瞅瞅法略道人,用手擦擦嘴角说道:“皇上的病越来越重,不知百年后谁人可来继承皇位?”
范晔道:“自然是太子刘劭了。”
孔熙先道:“太祖必定逝世于非命,是宫内相残造成的。在下以为太子刘劭虽说能登基,但他成不了天子。”
“你以为天子应出何处?”
“天子应出江州!”
“从何说来?”
“这是天意。”孔熙先从怀中掏出天文图谶道,“是这天文图谶上显示出来的。”
范晔似信非信地接过图谶一看,北斗星的勺口正好对向江州。
法略道人见范晔心有所动,便煽风点火道:“江州彭城王以盖世之才,不立盖世之功耳?”
范晔问道:“若何立功?”
法略道人道:“彭城王刘义康英断聪敏,人神修属,失职南垂,天下愤怨。小人受先君遗命,以死报彭城王之德,尔来人sao情动,天文舛错,此所谓时运之至,不可推移者也。小人以六尺之躯,三寸不烂之舌,立功立事,而归诸大人。不知范大人以为如何?”
范晔愕然不应。
孔熙先心想,xing急吃不了热豆腐,yu速则不达,规劝范晔这样有jing思的文人,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打动的,便对范晔说道:“这天文图谶能前测八百年,后算八百年,是东汉时期留下的宝物。若范大人对该宝物有兴趣,就请收留身边,兴许对你会有用处的。”
范晔道:“本官无功不受禄,怎能收你这如此贵重的宝物呢!”
孔熙先道:“朝廷内部很快就会大动干戈,你是皇上受恩最重的大臣,在下能为大人献出图谶,也是对朝廷尽一点力嘛!”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本官就强人好夺了。”范晔说罢,揣起图谶打道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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