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栖踱着碎步绕道穿过复兴中路,取道陕西南路回到住处。她把地板来回拖了一遍,又清理了桌案上的积尘,给花草浇足了水,看了两卷《法华经》后坐在窗前弹琴。
弘庭梧给沈凤栖拨通了视频电话,直播了彼处宾客云集的婚礼现场,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和新郎在房间里陪着亲戚们聊天。
弘庭梧问沈凤栖将来他们举行的婚礼是用中式还是西式,凤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周日早上吃好早餐,凤栖坐地铁去往寒枝和石桓亭的爱巢「东篱」。寒枝早早在地铁口等着她,地铁口到「东篱」只需要步行一刻钟即到。
凤栖把手中一把清新秀丽的韭菜花递给寒枝说:“桐竹送你的。”
“谢谢,白色小花真美。”寒枝笑着接了过来。
穿过繁花盛叶的中庭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凤栖打量着几盆百日菊,红的粉的、黄的紫的和橘的白的,各种颜色都有,随风摇曳着争奇斗艳。
石桓亭正在画倪瓒的《六君子图》,无论是秋树萧瑟,还是水面清冷,抑或是山色荒寒,都被临摹者以高超的技艺与深厚的品位描摹的恰到好处。
凤栖和寒枝很快退出并掩上书房门在茶桌前煮茶聊天。案上的方石器里斜插着一些粉紫色的蓼花。
“这些蓼花从哪采来的?院子里也有,一进门就看见了。”凤栖拿着茶则闻了闻干茶问。
“昨天去了森林公园,在水边采的。”寒枝一边温杯一边回答说。
“斑茅湖边也有一大片蓼花,挺壮观的。”
“斑茅湖?在哪?”
“就是斫勤坊门前的湖,我们给取了个名。”
“斑茅湖,嗯,这名字好,也应景,那里的斑茅最美了。”
“关于蓼花的诗你最喜欢哪首?”凤栖问。
“巴江暮秋末,霜降千林空。山色不改碧,蓼花无数红。”
“宋代晁公溯的《巴江》。”
“嗯。”
“你边上那把小纨扇上临摹的是哪幅图?”
“南宋的《深堂琴趣图》。”寒枝拿起纨扇递给对面坐着的沈凤栖。
“这画传神,仿佛能闻见琴声。”凤栖拿着小扇由衷赞叹道。
“构图布局简淡尚意,只可惜原作不知道是谁画的。”
“想起了我初识古琴的那个雾气迷蒙,琴声缭绕的画面。”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古琴的?”
“看电视剧,老版《三国演义》还记得吗,刘备骑的卢越过檀渊误打误撞闯进了水镜先生的隐居茅庐,茅庐里传来了几声古琴,当时就惊叹此声只应天上有。”
“想不起来了,只剩孔明唱空城计在城墙上弹古琴的模样了。”
“那你是怎么接触到古琴的?”凤栖反问。
“几年前在庙里禅修,有位法师为我们弹了一支古琴曲,好像是《普庵咒》,禅修结束后就开始学古琴了。”
“石老师画完《六君子图》接下来会画倪瓒的哪一幅呢?”凤栖转换了个话题问到。
“有个朋友拜托他画清代的《松鹤清泉图》,要的很急,所以先完成《松鹤清泉图》再继续倪瓒。”
“这款老寿眉清香溢远。”凤栖闻了闻空杯说。
“嗯,有七年茶龄了,是一位修行人送的,从他们自己的茶山采来自己做的,再喝一道我们煮了来喝。”寒枝说完把砂?和朱泥紫砂炉子取了过来。
“这一煮满屋子都要香起来。”
“相比喝老寿眉,我更喜欢闻它煮过后的醇厚香味。”
“最近看什么书?”凤栖问。
“看一本现代人写的唐代四大才女传记。”寒枝回答说。
“四大才女,个个姿容出众,才学甚富。”
“可惜结局都惨淡悲情,看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无道理呀。”
“其中两位才女的父亲倒让我记忆深刻,他们只从只言片语便有先见之明。”凤栖喝了口茶说。
“你说的是李季兰和薛涛的父亲吧?”
“嗯,李季兰的父亲一听他女儿作的诗「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立马灵敏地判定说「此女聪黠非常,恐为失行妇人」,还当机立断把女儿投入道观去修身养性,以期其改邪归正。”
“李季兰的父亲应也是狠得下心,她女儿才6岁就被送走,其女见蔷薇花长得参次不齐,随口吟诵而已,想不到祸从口出。”
“在古代,特别是有名望的书香门第,都把妇德名节看得很重,唯恐有辱家门,不敢掉以轻心。”
“说到底还是怕辱没了他本身和家族的名声,宁愿舍弃骨肉也要维护名声。”寒枝略微不屑道。
“以前我也这样认为,礼教吃人,后来读了佛经,才有所改观。”凤栖说完又尝了口茶。
“愿闻其详。”
“李季兰应该是观照到了她女儿潜意识里的淫心荡漾,佛经说淫为万恶之首,害人害己,最损自己和子孙后代的福报。”凤栖说。
“经你这么一说倒有几分道理,自古不少才子佳人的诗都在大肆宣扬着男欢女爱,这很容易让人心旌摇荡,失了德行。”
“发乎情止乎礼,有些诗越了礼,随心所欲的没了规矩方寸,有破就有立,而那些饱读诗书的正义之士,比如才女们的父亲们肯定不容她们如此放肆。”
“为什么才子们的才华却不担心有失德行?”
“女子阴气过盛易招淫邪,这姿色与才情一旦没管理好就是一场灾难。”
“《唐才子传》记载李季兰「美姿容,神情萧散,专心翰墨,善弹琴,尤工格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