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有高人到访,可惜失之交臂。”
“门外茶桌里有没有?”石桓亭说完下意识隔着玻璃门往茶桌方向望了望。
“刚才攀谈间未见奇人。”
“人不可貌相。”
弘庭梧拿起手机传了条信息让卢灵秋访问一下谁人在书房留了笔墨。卢教务很快便回复无人留墨,不过她交代说此前有两位不速之客造访,曾在书房盘桓了一阵。弘庭梧问状貌如何?卢灵秋说两人气质超群,腹有诗书。
卢教务没多久又补充了一条微信说其中一位叫沈凤栖的下周六会过来学琴,另一位经营了一家淳风茶舍,就在建国西路和嘉善路交叉口附近。
弘庭梧心里一阵暗喜,立即邀石桓亭陪同前去茶舍一探究竟。十几分钟后两人走到淳风茶舍门口按下门铃,沈凤栖起身开门的一瞬正与弘庭梧四目相对,惊诧了一瞬,此人不正是普陀山所遇的白衣弹琴之人么。
凤栖微笑着把两人迎进来,双鹊见有客便从走廊处走过来招呼:“你们好,请问有预约吗?”
弘庭梧看着沈凤栖说:“没有。”
双鹊又问:“两位吗?”
石桓亭说:“两位,就喝你们桌上煮的老寿眉,帮忙准备茶具,我们自己煮。”
双鹊不无遗憾地告知:“除了书房,所有楼上楼下包括后花园都客满了,周末喝茶的人比较多,需要提前预约的。”
“那我们就在书房喝茶。”弘庭梧说。
“好的,请跟我来。”双鹊把客人带上楼引入书房。
“古琴可以弹吗?”弘庭梧见古琴桌上摆放了一张仲尼琴问道。
“当然可以,请稍等片刻,我去取茶器。”双鹊说完下楼去了。
弘庭梧和石桓亭在临近窗台的茶桌前相对坐下。
“这么个好地方就在眼皮底下,居然第一次到访。”石桓亭观赏着桌上的菖蒲小盆景说了句。
“友人多次提及此处,都不曾到访。”弘庭梧说。
“可有判定何人续你笔墨?”
“我料开门者便是。”
“虽一介女子,字里却流露英俊潇洒之气,难得!”
“笔墨里和刚才进门见到的本人,有着相同的气质,所以判定是她无误。”弘庭梧说完起身坐到琴桌上,调了调弦弹起《洞庭秋思》来。
双鹊轻声步入,把一应茶具摆放停当虚掩了门出来,下楼坐到主桌上对凤栖和桐竹说:“哪里来的两位神仙人物,不但相貌一流,琴也是难得一闻,要我说不如拜他为师。”
雪景也从阶前走来寻问弹琴者谁?双鹊说有两位神仙刚下凡来到我们茶舍,即便不是神仙也必是人中龙凤。雪景于是想一睹神仙真容,决定稍后添水的活由她代劳。凤栖和桐竹忍不住都笑了。
等花园的茶客结账离开,桐竹便邀凤栖去赏快要过花期的月见草和白晶菊,两盆叶丛浓绿的绣球像白玉团般一蒂千花,特别引人注目。风和日丽,琴房传来清微淡远的《水仙操》,古朴清雅、发人幽思。
桐竹麻利地修剪着菖蒲枝头上发黄的枝尖,这些菖蒲都是她从山上挖来的,长势喜人,还有绿苔,移植到城市里也没有水土不服。「本是山野物,今日案头芳。」
凤栖的老家礼溪有一口泉水井,村民们家家户户都要来取水日用,泉井周围长满了上百年的菖蒲,那片菖蒲可比起眼前这院子里的肥茂多了,说下次回去要多带一些给桐竹做盆景。
花园里的雀梅、榆树和南天竹一株株都斜展横出、疏密有致,别有一番雅致,尤其是角落那盆雀梅,树姿苍劲古雅,古色古香。放在哪哪里的气质都要被改变。
桐竹提议稍晚点去菜市场买菜到楼上她家做晚饭,凤栖未置可否,她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听琴上,弘庭梧的琴声发人省思,闻其音声知其雅意。
雪景估摸着到添水的时间,二话不说提了把日本老铁壶敲门入屋,见窗边坐着两位儒雅的先生,走进一看,果真神清气爽令人如沐春风,雪景换水壶的当儿石桓亭问她:“桌上的石菖蒲我可以买走吗?”
“这些菖蒲本是主人云游期间从山上不远万里运回的心头之爱,按理说不出售,不过若遇有缘之人主人便欣然相赠。”雪景礼貌地解释说。
“可否请茶舍主人到此一叙?”石桓亭问。
“我这就去请,稍等。”雪景说完转身出门去了后院。
桐竹得知凤栖与书房弹琴者在普陀山早有一面之缘,就请她陪着一同前去结识,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
两男两女对坐于矮茶桌并互报姓名,弘庭梧听说沈凤栖的大名来自于凤栖梧桐时更确定那几个字就是她留下的。
凤栖话不多,多以张桐竹为主自己居次,弘庭梧问什么就答什么,也不主动攀谈,她眼睛里流露出的慧黠和通透叫弘庭梧心情分外愉悦,见她十指修长,寻思着不知是秦韬玉的“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更衬她的玉指,还是韩偓的“腕白肤红玉笋芽,调琴抽线露尖斜”更恰当,所幸这双手将用来弹古琴,没有被浪费。
在弘庭梧眼里,张桐竹的美仿若丝绸一般柔顺光洁,而沈凤栖的美好比棉麻一样低调有质感,那是来自生命本质的美,笃定而沉静。
桐竹把盏分茶时对石桓亭说:“桌上的菖蒲是从雁荡山采回的,石先生若不嫌弃就以此相赠,后院有更多品种可供选择,不管看上哪盆或哪几盆皆随意带走。”
石桓亭说:“既是姑娘苦心经营,岂有夺人所好之理。”
桐竹说:“红粉赠佳人,宝剑配英雄,菖蒲能得遇先生,也算是物尽其用。”
石桓亭笑着说:“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愿留笔墨以报姑娘割爱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