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师父面前问出那些问题的时候,玉朗没有意识到,这个命题多么宏大,自己多么天真。
解决这些问题的难度,只怕不次于成仙了吧?
沉思许久,玉朗却在陶誊失望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他转身,接触到陶誊的目光,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是担心影响修炼,贪生怕死?我突然感觉心性有缺,接下来应该要闭关一段时间。还有道观和学堂的事务,是夫子和师父的心血,都不能荒废,走之前需要妥善安排……”
陶誊眼神越来越亮,“你答应了!”
“我会去请求师父,恩准我下山。”
玉朗点头,神情坚定,“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我向太子请命,代他游历燕国,体察民情,接下来还要去各个州府,完成之后便回京复命。你下山后直接去都城陶家,我会做好安排,如果觉得人世太纷乱,也可以先在京城外的都仙观落脚。”
陶誊早已做好了妥善的安排。
“此行便是要身入人间,何惧纷乱?”
玉朗含笑以对,看了看天时,不知不觉已到傍晚。
“今晚在道观留宿吧?”
“不了,众目睽睽,不能动用飞梭,只能骑马行舟,速度太慢,行程太紧!得到你的承诺,我就放心,咱们都城再会!”
陶誊满脸喜色,此行的收获远超预期。
“也好,来日方长!”
玉朗也不挽留,亲自将陶誊送出竹林。
陶誊翻身上马,对玉朗拱了拱手,一甩马鞭,和众随从绝尘而去。
玉朗转回身,却见小五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师姐?”
“你要下山?”小五问。
玉朗心知,他和陶誊的对话肯定瞒不过师姐,毫不意外,“师姐想去都城看看吗?”
这些年,小五既不是夫子也不是学子,但从未缺席,学堂里有人请教,她亦不吝指点。
可玉朗始终感觉,师姐和周围的人、事之间的疏离之感,在最后一个女子同窗出嫁后,那种感觉更浓了。
或许,换一个环境,会好一些。
玉朗暗想。
小五有些出神,喃喃道:“师父不会同意的。”
玉朗一愣。
这些年,他自然能看出来,师姐绝非常人,
可他并不清楚师姐的来历,不知道师姐为何长不大,师父为何不让师姐离开身边?
玉朗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多问什么。
散学后。
玉朗和小五并肩向山上走去,说起自己的构想,“师姐,我准备将让士恒兄接手学堂,他年逾不惑,屡试不第,学识不差,却被磨灭了心气,之前便找过我,想留在学堂。道观那边儿,这些年刘大夫常常留宿,医术突飞猛进,他那几个徒弟也都得到了真传,足可坐镇医馆,刘大夫年事已高,身子骨还很硬朗,应该愿意过来。师姐以后也不用为这些琐事烦心,还是和以前一样。”
小五听着,只是默默点头,不置可否,突然向天上看了一眼。
玉朗也察觉到了,和小五在道观前停下。
旋即,一股清风自天上来,吹得草叶沙沙作响,落下两道倩影。
其中一个是熟人,正是银家大小姐银巧儿。
和银巧儿同行的也是一名女子,身量和银巧儿相仿,以轻纱遮面。
轻纱乃是一件法器,凡人看不穿,玉朗也不会失礼去窥视。
不过,隔着轻纱也能感觉得出,女子的姿色定然不弱于银巧儿,且有一种银巧儿身上没有的气质。
女子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神仿佛缠绵的秋雨,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姑姑,就是这里。”
银巧儿低声对女子说了一声,上前行礼道:“小五道长,玉朗道长,这位就是我姑姑,法号念悔。”
“原来是念悔道友,贫道有礼了。”
玉朗还礼,暗暗打量这个法号古怪的女子。
之前,银巧儿独自来访过,曾经提及此女,说是自幼患有隐疾,请师父诊治,询问师父何时出关。
现在亲自来了。
念悔明显是修仙者,而且修为很高,至少玉朗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