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紧接着,只有马蹄声,闷杀声,箭羽破空声的长街之中,又再次响起了那声号令:“侯!”
秦恒的脸色阴郁了起来,在长街之上持缰而奔,他不知道监察院的这声候意味着什么,他本可以此时选择分兵,绕过这段有监察院重兵伏击的长街,可以选择更稳妥的方式——然而军令如山,既然父亲命令自己第一个赶到皇宫,自己便必须保持速度,即便……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于是他猛地一挥手中马鞭,长街之上数千叛军齐声一喝:“杀!”如洪水一般,轻甲在身的叛军大队就这样向着空旷而危险的长街之上掩了过去。
那名长枪在手,无人敢阻的先锋猛将,此时已经率领自己身后的数十余亲骑,突到了长街尾处,背后的正阳门在朝阳下泛着光,身前的空阔地带在吸引着他,更远处隐隐可见的皇宫还在等待着他的攻打,所以他满怀豪情,英勇无比……
然则他忽然听到了如雷般的马蹄声,然后看见了长街的空旷尽头处,忽然出现了两百余名骑兵,这些骑兵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身着亮甲,手持长刀,沉默而冷漠地等待着叛军的到来。
在这些骑兵的身侧,有十余具散乱的尸首,正是秦家叛军散出去的那十余骑斥侯,不止斥侯死了,即便是那些战马也倒在了地上。
秦家先锋将的眼瞳缩了起来,他知道这些骑兵是硬手,不然不可能扑杀了自己属下十余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禁军!
此时已经无法再停,先锋将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铁枪,枪杆的粗糙与凉冷,让他感觉到了无穷的信心,然后一夹马腹,就带着身后的几十骑向着禁军大队冲了过去!
禁军将领全身都笼罩在盔甲之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而这双眼睛里此时没有一丝别的情绪,只有平静冷漠和决心,对自己生命的冷漠,完成大帅交代任务的决心。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马刀,刀锋闪着亮光,令人不寒而栗,一夹马腹,身下战马猛地一挣,如出弦之箭般弹了出去。
数百骑骑兵就这样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冲了上去,就像是两道颜色不一的洪流,马上便要正面冲撞!
……
……
便在此时,刚刚安静了一刹那的长街上,忽然又响起了一声监察院的号令声——“放!”
秦家先锋将血红着眼,看着高速冲过来的禁军骑兵,暴喝一声,马匹骤然加速,已经要冲出街口,耳只却忽然听到了这声放。
他的心神坚狠,没有一丝慌乱和减速,他根本不在乎监察院的这些鼠辈,他在乎的是正面这些十分强悍的禁军,他必须要为将军杀开一条血路,杀开一条通往皇宫的血路。
一个黑影从街道旁的民宅里扔了出来,正好出现在这名先锋将的马头之前半空中。
这名猛将挟肘一挑,枪尖闪芒,嗤嗤数声,黑影顿时被撕碎,布料乱飞,内里夹杂着的粉末被荡至半空,少许洒到了这名猛将的身上,大部分却洒在了马身上。
他闭住了呼吸,双眼一片血红,心知监察院用毒厉害,却也根本不惧,只要毒物一时不能入心,他就能够将与自己越来越近的那些禁军杀退,只是心忧座骑,一横心将枪尾在马臀上狠狠击了一记,座骑受惊,再次加速!
突突突突,一连串簧机之声响起,平静许久的街道之上,弩箭再至。秦家先锋将冷哼一声,长枪一划,护住自己的要害与马头,只见一片枪风荡出,无数弩箭被他拔落在地,偶有几枝弩箭射中他的盔甲,叮当一声脆响,无力堕落于地。
然则……这名猛将骤然发现,弩雨之中,竟有几抹带着不吉利的红。
红?
火?
……
……
嗤的一声,三枝弩箭分别射在这名先锋将的重甲与马头处,弩箭上捆着火棉,燃着火苗,在红色的朝阳中并不显眼,但却……格外致命。
火苗一触重甲上的粉末,倏的一声便燃烧了起来,从马头直至重甲再至头盔处,但凡沾上粉末的地方,火苗便瞬息间蔓延了过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火势便熊熊而烧,将那名先锋将笼罩在了火苗中!
嗤嗤……一声惨烈的暴喝,从火焰中传了出来,此时,那名悍不可当的先锋,还依然保持着冲锋的姿式,而他的人已经成为了一个燃烧着的火把!
他恐怖地吼叫着,扔掉了手中的枪,试图将自己身上的火拍灭。然而这已经成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监察院放的火,不是那么好扑灭的,他知道自己完了,心中无比地恐惧。
马儿大痛,放马狂奔,笼罩在火苗中的一骑一马,就这样恐怖地奔到了禁军锋线的前方。
禁军将领冷漠而微嘲看着奔来的那个火人,在两骑交身而过之时,锃地一声挥动长刀,刀出无声,自火中穿过,斩断那名将锋将的头颅。
喀的一声,头颅断裂,被护颈甲系着,在火焰中燃烧着。
带火马儿悲鸣着瞎冲,带着身上已经无头的主人,一头撞向了街旁的一堵巷墙,一声极沉重地闷响,连马带人摔落在地,极凄惨地悲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