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湖畔楼上楼中,明兰石对面前这位朝廷官员是何其尊敬,此时却是丝毫不给面子,偏生邹磊却似乎很习惯这种口吻,仅此一幕,就可以看出明家在朝野之中隐藏着多少力量。
邹磊将眉心愁的纠结了起来:“可是钦差大人此次下江南,明显剑指族中,老爷子可有什么安排?”
明兰石苦笑着摇摇头:“这就是我先前说过的,这位范大人与别的官员都不同,一般的手法根本行不通……如果是别的高官下了江南,我们明家有的是法子对付,偏生落在这位小范大人身上,往常惯行的法子,竟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邹磊试探着说道:“这世上还没有不贪财的官。”
明兰石的双眼眯了起来,似乎想到了某件令他很心寒的事情,沉默半晌之后,才幽幽说道:“这是最俗的法子,也是往常最有效的法子,父亲看事极准,知道必须用开山金斧……我们也曾经尝试过。”他摇头叹息道:“结果对方根本不收,直接退了回来,也没有说什么狠话,只是像块冰似的。”
“送了多少?”邹磊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不贪银子的官员,就算你是皇帝的私生子,可是也得有银子啊。
明兰石比了四根手指头。
邹磊疑惑问道:“就四万两?”
明兰石眉间现出煞意,压低声音骂道:“四万两?你没看那位小爷衙里箱子里就放着十三万两银子?这次父亲调足了筹码,甚至把往京中的贡钱都压了下来,整整凑了四十万两!”
“四十万两!”邹磊心头一颤,嘴唇都抖了起来,这么大的价钱,买个小诸候国都能买下来了,难道还买不动钦差大人的心?
明兰石咬牙说道:“还有两成干股。”
邹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两成干股比四十万两更要可怕,族里怎么舍得动用这么大笔利益去收买范闲?往常供奉长公主,也没有出手如此大方过——这,甚至已经不能叫大方,完全是在割肉保平安了。
明兰石缓缓闭着双眼,眼帘微动,面容有些扭曲,想必心里又是极为不愉。邹磊不敢再说什么,马车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如今已经渐渐替父掌管明家大部分产业的明兰石才睁开双眼,缓缓说道:“我们都低估了范大人的胃口,不要忘记,他的那位父亲大人,可是朝中的户部尚书,四十万绝对可以收买一位皇子,却收买不了他,所以先前说过,这个法子是行不通的。”
“长公主那边呢?”邹磊微恨说道:“我们明家为她出了这么大的力,她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吧?”
明兰石想了一会儿后,轻声说道:“对付官员,收买不成,便是中伤,由中枢而发四肢,便要在京都下功夫,在朝堂之上,算计各路官员,可惜……这招似乎也不会起作用了。”
“为什么?”邹磊大吃一惊。
明兰石自嘲说道:“范大人是何许人也?他的背后可是有陈院长大人与范尚书,林相虽然辞官已久,但余威犹在,只要陛下没有表现出倾向,哪有官员敢依我们的意思上书参他?你们都察院倒是做过两次,可惜却被陛下的廷杖打寒了心。”
邹磊想了想后摇头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范大人远在江南,不及自辩,又远离监察院,反应必不如往日快捷……就算他与陛下关系非同寻常,可就算是一位正牌皇子,也不可能在江南闹出大事来,而不被召回京都……如果我们闹些事出来,说不定陛下会将范大人召回去。”
明兰石嘲讽说道:“这就是你们这些官员看问题的弊端所在,你们总是将眼睛盯着官位品秩与身份,不错,就算是一位正牌皇子下江南,我们明家也有办法让他灰溜溜的回去,范闲只是陛下的私生子,我们似乎不应该害怕,但族里看问题却与官员们看问题大不一样……在我们眼中,范大人有权、有兵、有钱,名声极佳,偏又下手极狠,就算他有些什么污点,却被朝廷负责放大污点的监察院全数抹的干净,人们根本都抓不住他……这样一个光溜溜的鹅卵石,谁能咽下肚子去?他可是比什么皇子殿下要难对付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