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缓缓啜完碗中清茶,闭目少许后,寒声说道:“青楼。”
婉儿和若若又是一惊,两位姑娘家今天受的惊吓可真是不少,不过相较于范闲的那一脚踹心窝,范思辙开青楼虽然显得有些荒诞,却也并不怎么令她们太过在意,这京中权贵子弟,大多都有些暗底里的生意,皮肉生意虽然不怎么光彩,范思辙……的年纪似乎也是小了些,但……至于下这么重的手,生这么大的气吗?
范闲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监察院一处在一夜半日之内查出的抱月楼案宗,扔给了妹妹。
范若若满脸疑惑地接了过来,低头看着。案宗并不很长,上面抱月楼的斑斑劣迹却是清清楚楚,证据确凿,无从解释,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看完了。
先前一阵乱,让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络青丝搭下额头,恰好遮住了她的面容与眼眸,看不清楚她的反应与表情,但是渐渐的,若若的呼吸沉重了起来,明显的带着一丝悲哀的愤怒,下唇往嘴里陷入,看来是正在咬着牙。
林婉儿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也很想知道案宗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想走到小姑子旁边一同参看,又怕范闲趁着自己不在,真走上前来将范思辙活活打死了,所以不敢挪动。
……
……
范若若缓缓抬起头来,面色宁静,但往日里眉宇间的冰霜之色显得尤为沉重,一双平静的眸子里开始跳跃着怒火,她望着躲在嫂子身后装死的范思辙,咬牙一字一句说道:“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问话的口气很平静,但平波之下的暗流,却让房中数人都感到有些不安。范思辙自小被姐姐带大,相较之下,更怕这位看似柔弱的姐姐些,也与若若更为亲近些,下意识里缓缓坐了起来,颤抖着声音,无比惊恐地解释道:“姐,什么事情啊?”
范若若面上一阵悲哀与失望,心想弟弟怎么变成这种人了?眸子里已经开始泛起泪花,将牙一咬,将手上的案宗扔了过去,正好砸在范思辙的脸上,伤心斥道:“你自己看去!”
范思辙看着安坐如素的哥哥一眼,又看了嫂子一眼,拣起案宗看了下去,越看面色越是难看——原来抱月楼做的事情,哥哥都知道了!
便在此时,范闲眯着眼睛,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范思辙尖叫一声,嚎叫着跳了起来,拼命地摆手,吓得半死口齿不清解释道:“哥!这些事情不是我干的!你不要再打了!”
范闲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弟弟,冷冷说道:“杀人放火,逼良为娼,如果这些事情是你亲手做的,我刚才那一脚就把你踹死了!但您是谁啊?您是抱月楼的大东家,这些事情没您点头,那些国公家的小王八犊子……敢做吗?”
范思辙颤抖着声音,说道:“有些事情,都是老三做的,和我没关系。”
“范思辙啊范思辙。”范闲冷笑道:“当初若若说你思虑如猪,还真是没有说错,你以为这样就能洗得干净自己?我还是真小瞧了您了,居然俨俨然成了京中小霸王的大头目,你好有能耐啊!”
你好有能耐啊。
范思辙心越来越凉,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心思却是玲珑的狠,知道哥哥是听不进自己的辩解了,愈发觉着冤枉,哭丧着脸嚎叫道:“真不关我事啊!”
便在这当儿,他又看见了一个令自己魂飞胆跳的画面。
范若若一脸平静地从书桌下取出了一根长不过一臂的棒子,递给了范闲。
范闲第一次来京都的时候,范若若便曾经用戒尺打过范思辙的手心,戒尺……便是范家的小家法,那大家法又是什么呢?
是一根棒子。
是一根上面缠着粗麻棘的棒子。
是一根打下去就会让受刑者皮开肉绽的恐怖棒子。
在整个范府之中,有幸尝过大家法的,只有一个人,那人曾经是司南伯最得宠的亲随,仗着范府的势力与范建的恩眷,在户部里搞三搞四,结果惨被范建一棒来打倒,如今还在城外的田庄里苟延残喘,只是腿早已断了,凄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