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道是监察院建院之初撒出去的第一筐钉子,经历了这么多年朝堂天下间的磨损,那筐钉子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然而如今的他却不知道,现今的监察院早已不是当年的监察院。
陈萍萍早已冷漠地横亘在了这些人与陛下的中间,所谓架空,便是如此,一切为了庆国,还是这些人的心中执念,但事实上,他们的一切,必须由陈萍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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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乌黑一片的时刻,那座极大的宅院里,那位喜欢种白菜的老爷子就已经起了床,用木瓢盛水浇地。
军方最德高望重的大老,秦老爷子年纪大了,所以起床也比一般人要早一些。
今天他的二儿子起床也很早,如今担任了枢密院副使,却被迫从京都守备中脱离的秦恒,满脸忧色地从前园赶了过来,身上胡乱披了件单袄。他凑到老父亲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虽然他如今已经不是京都守备统领,但毕竟秦家在军中耳目众多,在第一时间内,就知道今天凌晨京都的异动,监察院的行动。
秦老爷子微微皱眉,苍老的面容上现出一丝惊讶:“陛下对长公主动手……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庆国皇帝陛下会在安静这么久之后忽然动手,尤其是长公主这几个月来表现的如此乖巧的背景情况下。
“我们应该怎么做?”秦恒担忧问道,如果皇帝陛下今天的行动,只是一个大行动的开始,那接下来倒霉的会是谁?
“我们什么都不要做。”秦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难道你想造反?这种话问都不该问。”
“可是……长公主知道咱们家的一些事情。”
秦老爷子冷笑说道:“什么事情?明家的干股还是胶州的水师?胶州那边你堂兄在处理,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宫里,至于明家……陛下总不至于为了一成干股就烧了我这把老骨头。”
“但……”秦恒还是有些担心,“今天如果长公主失势,我们不出手……日后朝中便是范闲一派独大,我很担心范闲将来会做些什么。”
秦老爷子皱紧了眉头,说道:“关键看今天李云睿能不能活下来。”
“您是说陛下会赐死长公主?”秦恒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后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陛下难道就不怕朝廷大乱?”
秦老爷子冷笑连连,说道:“如果我是陛下,对付长公主这种疯狂的角色,要不就一直不动,要动就要杀死……不过你说的也对,宫里还有一位太后,陛下又是个珍惜名声的君主,所以李云睿不见得会死。”
“如果李云睿死了,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秦老爷子将木瓢扔到地上,说道:“如果她能够侥幸活下来,我们现在也是什么都不能做……相信我,只要她能活着,将来的反击一定十分疯狂,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了。”
……
……
宫门紧闭,门上的铜钉像是幽魂的突出双眸,盯着宫墙外那些面带忧色的人们,在宫外等消息的人不多,主要是大皇子和京都守备谢苏一行人。他们看着紧闭的宫门,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但他们已经知道,监察院已经把长公主一方的高级官员尽数逮捕,送到了大理寺中。
大皇子眉头皱的极紧,片刻后忽然说道:“不行,我要进宫,进谏。”
谢苏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大帅!不要糊涂,这时候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人能说话的。”
大皇子皱眉说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皇祖母怎么办?”
庆国皇太后这时候还在含光殿里高卧,睡的十分香甜,含光殿内外的消息传递,已经被庆国皇帝遣人从中断绝,确保不会有别宫的人,会来打扰太后的休息,会来告诉太后某些宫殿里正在发生什么。
离含光殿不远的广信宫,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庆国长公主李云睿的寝宫,此时的广信宫,与往常的清幽美妙景象却不一样。
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就像冬天里的一棵枯树般,站在广信宫的门口。
枯树在此,一应清景俱无。
长公主李云睿站在广信宫殿内的槛外,冷漠看着宫外那名老太监,说道:“洪公公,我要见母后。”
洪老太监没有说话,也没有别的人应话,跟随他前来广信宫的太监们此时正在宫内忙碌,忙碌着从广信宫的各个角落里抬运尸体。
广信宫里的二十七名宫女,包括长公主贴身有武艺的宫女,此时都死了,有几具尸体在宫外的墙下,明显起初是意图逾墙求援。
然而既然是洪老太监亲自带人来此,广信宫里的宫女们,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惨被全数杀死,甚至没有人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