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此番想法,马副将每日里活得更是慎重,毕竟这一脚踏进此路,权贵与黄泉许只是一念之差。
他心下着急,口中也就又说起,“将军,恕末将多言,关慈此人虽胸无大志,可在北疆军中贪墨多年,如今又与那匈奴勾结,怕是也成了几许气候。”
“那马副将之意是杀了关慈也杀了那营妓?”
“本将军瞧着是副将多虑了”,宋燎恩伸出长指一点点压着眉心,缓着心下的躁郁,许久方才又说到,“此番事我自有定夺,副将只需做好分内事便好。”
马副将闻声不再言语,只一双粗掌抵着刀柄,他将寒凉的弯刀紧握在手侧,似是也能壮起他那副打着颤的肠肚。
许是只有他自己才知,能在这一尊嗜神前提出杀掉多年上峰时,心下的胆寒。
这几不可闻的一幕自是落在了宋燎恩眼中,他凤眸轻张,黝黑的眸色中是看不见低的深潭。
他抬起长指指了指几上的茶盏,待马副将饮下热茶,面色缓和时,这才又笑说,“马副将不必忧心,本将军自然是祝马副将官运亨通的。”
戈壁上的寒鸦哀啼几声
待毡帐内只余下宋燎恩一人时,天已是近了午夜。
他孤身一人和衣歪身在春榻上,冷眼望着长几上几欲湮灭的烛光。
———
尤姬这几日心情算的极好,前几日关慈托人从京中买来了最时新的头面,东珠做的钗环,簪在发髻上衬得她整个人都似乎发着光。
尤姬坐在妆梳前,对着铜镜左右仔细瞧了瞧,觉着自己当真是美极了。
似只有这绝美的珠钗,才算不得糟蹋了她这张小脸儿。
关慈那老东西待她还算不薄,除了老些,这银钱首饰倒是也没有亏到她过。
尤姬心里这般想着,手上也不得闲。袅袅娜娜的翻出自己新制的衣裳,仔细着打扮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上牛车,往城中去。
落了雪的官道,被往来的车马一踩,便成了满地的泥巴,坑坑挖挖,极是难行。
尤姬坐在车棚里颠簸的厉害,纤纤素指不得不撑开紧握住车棚的四壁才能稳下身影。
她撅了撅嘴,嫌弃的去握紧荷包里的几张银钱,这才将自己要炸来的心态稳了下来。
倘若不是要替那老东西给突厥人传个话,她还真不用受这个颠簸。
牛车晃晃悠悠走进城里时已经是过了正午,天上挂着暖阳儿,却是也不怎么暖和。车夫将她送到长街巷口便直接离去了。
只留下这孤零零的美人儿。
长街上正刮着风,尤姬也顾不得腹中的饥饿,急忙紧了紧氅衣的毛领。
顺着风口,向一早儿就约好的酒楼行去。
她本就人弱瘦削,待她顶着风行至酒楼,早也就过了午膳的档口。
跑堂领着她径直上了二楼的包厢,待门被推开时,满桌的华美佳肴,只是已成了残羹冷炙。
尤姬悠一进门,便冲着坐中男儿装扮的突厥公主福身下去,“奴家尤姬,请善雅公主的安。”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娇柔,听的善雅不住挖了挖耳朵,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同这女人见面了,可依旧是喜欢不起她那身做派。
善雅微咳了一声,抬手指着老远的一张圈椅,“坐吧。”
待尤姬施施然的落座后,她却又双手靠在脑后,吊儿郎当的瞧着支摘窗外的行人沉默不语。
倒不是旁的,只大哥说这关慈老小子已是那线儿上急死人的蚂蚱,他们能多吃口蚂蚱肉便是要吃上一口。
故此,这话儿,她不能先开头。
尤姬就那么端坐在圈椅上,看了看吊儿郎当的善雅,又瞧了瞧她身后的弯刀壮汉,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终于耐不住性子,低声说到,“善雅公主,关将军派奴家来同您谈的事儿您怕是也已经知晓,”
她边说边侧目窥着善雅面上的神情,见她只是轻嗯一声,并未曾放在心上的样子。
善雅一咬牙,颤巍巍从宽袖中伸出两根纤指,“将军说,只要善雅公主肯帮这个忙,将军愿意奉上二十万两白银,同那挖铁制箭的工人二百人,供善单单于笑纳。”
本是专注于长街的善雅,闻声这才缓缓转过头,她瞧着尤姬伸出的两支纤指,反问到,“刺杀这朝廷二品武将绝非小事儿,”
善雅抬起折扇压下了尤姬伸出的两根指头,“我为何要为他关慈背这个骂名?或者说,那朝廷若是因此要征讨我部,这又该如何说?”
她声音是女儿家中甚有的清脆,只这讲出的话儿,倒是将人刺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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