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和自己的师傅从清洁房一道出发,有人终于下定决心中断重要的董事会议,有人在南方沙滩椅上一翻而起,眼中再没有什么蓝天白云**的女郎。
有人从首都某幢普通公寓后方走了出来,帽檐的阴影与雪花遮住那张过于清秀从而显得有些阴柔的脸。
阴柔宁静的眉眼已然渐释冷厉锋利之意,所以需要遮掩,他从怀中取出带着晾衣架压痕的烟盒,点燃一根三七牌香烟,默默啜吸一口,看着街对面五十米外面露焦虑之色的联邦官员,选择另一个方向离开。
在他身后那条侧巷深处,七八名小眼睛特战队员昏迷倒地,乱七八糟的躺着,不知生死。
……
……
春都市是距离费城最的的州府,城市不小,因为拥有奇崛的山峰和镜片般的无数湖泊,还有温带美好的气侯,所以是无数户外爱好者心目中的天堂。
尤其是隆冬季节,很多居住在北半球的联邦民众,被来自临海州的严寒逼迫,也加入了户外爱好者的大军,为这座城市带来源源不断的人潮。
这一天的春都市也极为热闹,七条地铁路线不断将通过各种交通工具来到这里的游客们,输送到四面八方。
陆续有很多背着沉重行军背囊的青年中年来到这座城市。他们夹杂在游客队伍里,很难引起见惯巨大背囊和自虐者们的春都市方面注意。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或许能注意到某些细节。
这些人身上那些款式极为相像的行军背囊,陈旧不知经了多少年硝烟风霜,边角早已磨的发白甚至表层渐破,却依然结实耐用。
这些人像顶尖户外运动者那般矫捷,却拥有一股更加沉着强悍坚忍的气息,就像他们身后的背包。
江锦和他的师傅站在地铁四号线车厢最尾部,听着窗外的碾轨声,看着那些光线流成的广告词,沉默无语,没有交谈也没有回应某位女背包客的搭讪。
地铁驶入终点站。
当已经不多的乘客全部下车之后,江锦二人低着头,借着昏暗灯光掩护,避开那些可能已经失效的监控头,穿过工具房的简易木梯,走下站台。
顺着黑暗的地铁通道不知道走了多久,江锦看了一眼军用手表上的座标显示,向师傅点头示意到了。
左手方向有道阴暗的维修通道,两个人轻而易举地爬了上去,看着那扇锈迹斑斑、似乎很多年都没有打开过的铁门,江锦平静呼吸,抬起手敲了六下。
嗒,嗒嗒嗒,嗒,嗒。
锈迹斑斑的铁门那头一直是死寂般的安静,根本察觉不到有人,然而就在江锦这种带着特定频率的敲门声响起后,门内忽然响起低沉的问话声:“口令。”
江锦的眉头挑了起来,不耐烦地咒骂几声,回头望着师傅苦恼问道:“我都退伍两年了,现在口令是什么。”
他的师傅听到江锦的问题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恼火低声训斥道:“老子也退伍两年了,狗日的谁知道?”
忽然,他对着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寒声低吼道:“山炮你这个贱人,老子是胡宗华,给老子把门打开。”
铁门应声而开。
昏暗的灯光下,山炮满脸尴尬望着中年人愤怒的面孔,说道:“嘿嘿,我说老胡,这样也能听出我声音?”
七组和一般的联邦部队以及那些雇佣军,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这里的阶层分野简单而清晰,不是什么军衔战功,也不是什么赚钱能力或背景,就是谁更早进七组谁的资历越老就能得到尊重。
当然这一点并不包括许乐在内。
七组最老一批队员现在还活着的已经不到六人,胡宗华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是江锦的师傅,所以当着他的面,脾气暴躁的山炮乖的像个小白兔。
“操,说谁老胡呢?你丫对我师傅尊重点。”
江锦接过师傅沉重的背包,挤进了铁门。
山炮看着他震惊说道:“锦子,你丫怎么也来了?听说你在南科州开了家色情电影院,混的不错啊。”
房间里已经有十余名七组队员,江锦瞥见最里面那个面露羞色的年轻队员,回头望着山炮不悦说道:“第四制药的董事长都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
房间里的队员们看到他们两个,尤其是胡宗华后纷纷站起身来,敬烟的敬烟,让座的让座,显得十分热情。
胡宗华冷漠点头,这些曾经的新队员谁都比他有钱,他只是个清洁工,但在这种环境下,他没有一点不自在,因为这理所当然。
在后续一段时间内,铁门处不时传来节奏清晰,频率古怪的敲门声,不时房门开启,不断有人从外地赶来。
昏暗的房间里,不时响起压低声音的惊呼。
“你怎么也来了?”
“你来了我凭什么不能来?”
“王八蛋原来你还活着啊,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水珠,这次来做什么,你先说一声。”
“问他没用,这个娘们儿没胆子,且等着呗。”
“啊呀,你也来了?蛋糕店那小姑娘得手了没?”
诸如这样的对话一直没有中断过,每当房门开启,有一名队员走进来,便是这样一番欢迎,然后是轻声击掌,热烈地拥抱,真挚的欢笑。
地下铁深处的昏暗房间,仿佛变成了同学十周年的聚会现场,很久不见的男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着分开后的情形,猜测着下一个来敲门的人是谁。
七组队员渐渐到齐,顾惜风到了,熊临泉到了,白玉兰也像个鬼魂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看到这三个人出现,队员们敛去脸上笑容,扔掉手中香烟,没有人指挥自动排成队列,然后立正敬礼。
老白,大熊,肥顾,这是七组资历最老的三个男人。
铁门最后一次开启,一个背着沉重行军背囊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用力拉下沉重的金属门阀,然后转过身,眯着那双小眼睛望着众人说道:“好久不见。”
“头儿!”
房间里响起队员们惊喜的回应,然后迅速陷入死寂。
许乐眯着眼睛,看着这些三年不见的家伙,发现昏暗的灯光里,这些家伙的眼睛瞪的溜圆,像矿坑里的野猫眼睛一样明亮灼人,隐藏着很多期许盼望。
队员们从五湖四海汇集到这座城市地铁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暂时没有找到共同的目标,但他们来了并且看见了,心底深处难免会有些渴望。
七组队员们渴望头儿回到联邦,告诉他们当年受了政府的迫害栽脏,被迫远离故土,今日将披一身战袍,理直气壮夺回自己联邦英雄的身份及荣光。
所以他们满怀紧张与期盼看着望着门口的男人,长时间无人说话。
许乐知道这些家伙最想听到什么话,然而他只能挠挠头,自嘲一笑回答道:“我确实是帝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