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缓缓驻足,并未回头:“老夫清江叟,此地并无阁下要找之人,请回吧。”
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清江叟已经故去,相爷一生名动天下,何苦借那老友之名。”
老先生似乎摇摇头:“于老夫心中松柏长青,生死何足论。”
苍老声音道:“相爷胸怀,老朽不及。”
老先生缓缓转过身,看着那车辇,沉默片刻淡然一笑:“区区老叟,怎当得太师亲临,还请还朝吧。”
车辇中长叹一声:“宰辅大人昔年身为太宰,官职尤在老朽之上,当得。”
老先生道:“老叟已然挂印而去,当年之事,不提也罢。”
车辇中人道:“然这天下江山,宰辅当真放得下否?”
老先生悠然一笑:“世事如浮云,浮云亭老夫已然看破,自无流连之意。”
车辇中人道:“宰辅纵已挂印,然吾皇并未下诏,深切思之夜不能寐,老大人何不还朝,面见吾皇,以解其思念之苦。”
老先生拂髯:“感念吾皇挂记,然老夫此刻仅身为一教书先生,教书育人足矣,庙堂高远,不以为怀,请太师转告陛下,无需挂念。”
车辇中人叹息一声,帘子缓缓挑开。一个老者被车夫扶着走下马车。
此老锦衣华服,头戴高冠,腰盘玉带,虽然苍老,却面容清隽。
“总算老友到访,可否叨扰清茶一盏?”
老先生淡然一笑:“既然来了,饮一杯便是。”
说话间,一个驼背老者从学堂内走出,手捧托盘,上面放着一壶,四杯。
华服老者目光微微一动:“驼狮大圣,许久未见……”
驼背老者只是道:“一老仆尔。”
说罢走到大槐树下,将茶盘轻轻放在一方青石上,便缓步退到一旁。
老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此乃老夫平素喝茶闲聊之所,简陋了些,席地而坐如何?”
华服老者哂然:“人生于大地,葬于厚土,席地而坐,大礼仪。”
“如此……请。”
“请。”
二人居然当真以青石为几,盘膝坐于地上。
华服老者略看一眼茶盘,微微笑道:“今日之客,不少。”
老先生含笑斟茶:“近日客多,却都过门而不入,但身为主人家,总要备着些。”
华服老者二指拈起茶盏,轻轻一吹,品了一口:“哦?深山野茶?”
“山野之人,自采自用,岂非如此。”
华服老者道:“宰辅淡泊,不过……宰辅当真舍得?”
老先生道:“有舍有得,舍了一身俗事劳神,得了自在随心。好的很。”
华服老者凝视着对方:“若真得大自在确实好得很……只怕,宰辅并未随心。”
老先生呵呵一笑:“担心老夫?”
华服老者道:“吾皇及诸君挂念而已。”
“只怕是挂念老夫既去、何从而已。”
“宰辅何不让吾等安心?”
“本心不安,外力何以为。”
华服老者摇头轻笑:“宰辅大人,世间万事,得之容易,舍之……怕是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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