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两个议程是无解的。

  在陛下登基以前,辽东、蓟州、宣大,总兵问副总兵:我大明军的战术是什么?

  副总兵说:上面假装给我们发饷,我们假装打仗。

  万历四年十二月发生了一件事儿,巡按御史永清,巡视到了紫荆关的时候,在马水口驿站,发现守军饥肠辘辘,割山涧死人肉食用,御史永清痛哭流涕的上奏告知了陛下这一惨状。

  朱翊钧大怒!

  严词责令兵部严查,紫荆关都指挥、参将、管粮官等一众上下三十二人,皆被坐罪入狱,论诛。

  朱翊钧之所以如此勃然大怒,是因为他刚刚把欠饷给补了,结果他这里发了,军兵们没收到,那不是一个大嘴巴子扯在了皇帝的脸上?

  朝廷最近的财政状况良好,万历四年十月,兵部请命把万历元年到万历四年的所有欠饷,都给军兵们结算下,朱翊钧和户部大司徒王国光商量好久,最终定策,大明往九边刚送往了粮食和饷银。

  但是御史阅视,还是有饿殍。

  朝廷的银子给了,粮给了,却没到军兵的手里,皇帝故此发怒。

  按照过往的处置,皇帝大抵是不会稽查此事,指不定哪个皇亲国戚牵连其中,大多数情况,会假模假样的下道圣旨,责令地方分赈,具体到紫荆关,是由临德仓派粮分赈。

  但是皇帝的处置,就是谁克扣了军兵的粮草,皇帝就拿谁的项上人头。

  边军的确不能用来进攻,但是用来防守绰绰有余,朝廷好不容易大方了一次补了积欠,一根毛都没到军兵手中,朱翊钧不生气才怪。

  所以,小皇帝在振武一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礼科都给事中李戴,上奏言驸马都尉许从诚之事。”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条陈共四件,但他的意思,总结来说,就是陛下杀姑父,枉顾三纲五常大伦,全无亲亲之谊。”

  朱翊钧闻言也是一愣,嗤笑一声说道:“朕杀的是姑父,另外一个姑父和姑姑都没找朕的麻烦,他李戴倒是急匆匆的说有伤亲亲之谊,那朕还给皇叔建宅子,赐皇叔美人、银子、美酒,朕怎么就没有亲亲之谊了?”

  朱翊钧这番话的意思是,大义灭亲这件事,是一个政治事件,不是一个人伦事件,李戴讨论问题,站错了立场。

  皇帝要搞西山煤局,许从诚要跟皇帝掰扯,掰扯可以,同台竞技也可以,但是许从诚点了一把大火,把整个煤市口都烧了,许从诚要掀桌子,那他不死谁死?

  杀,没什么不能杀的。

  “不是自杀吗?”万士和突然开口发出了属于自己的疑惑。

  王崇古闻言,立刻眨了眨眼说道:“对啊,不是畏罪自杀吗?李戴这奏疏,有些大逆不道了。”

  “哦,对,是自杀。”张居正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因为李和的求情,给了许从诚一个体面,许从诚被自杀了,自杀这个定性是没有错的,所以,李戴这本奏疏从最开始就不成立。

  长期以来,张居正都习惯了行之者一,信实而已,大家心里都清楚,许从诚是皇帝下旨杀人,大义灭亲,所以张居正第一时间也没想到这个反驳的理由,但遮羞布就是遮羞布,自杀就是自杀。

  许从诚有恭顺之心,用自己的命,为陛下换来了政治上的主动和余地。

  礼科给事中李戴没有恭顺之心,连自杀都没搞清楚,就上奏来泄泄沓沓,着实是贱儒本儒了。

  吏部尚书万士和,一句话结束了辩论,为陛下把地洗好了,顺便还打了层蜡。

  万士和的确合适做礼部尚书,而不是吏部。

  紫荆关贪蠹案,也跟驸马都尉许从诚有关,巡按御史永清敢上奏,还是这些贪蠹的后台许从诚,被自杀在天牢里,这件事才变得容易处理起来。

  这些个躺在军卒身上吸血的家伙,必须要考虑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如果继续贪蠹,皇帝连姑父都不放过,那这些家伙,难道还能比姑父面子大?

  除姑息之弊的好处,已经逐渐展现,大明一些事逐渐回到了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张居正面色凝重的摸出一本奏疏说道:“万历四年十二月,达延汗的孙子打喇明安、银定台吉,在大明膳房堡,掳走了我大明采柴官兵十二名,因此索赏,宣大督抚吴百朋奏闻。”

  “兵部照会顺义王俺答处置,俺答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召集黄台吉、青把都、永邵卜、切尽黄台吉等四部万户处置,对打喇明安和银锭台吉做出了处置,罚羊千头、马二百零七匹、驼三只,将掳走人质交还。”

  “二月十七日,宣大督抚吴百朋奏闻,顺义王已如期交还一应人质和财物,吴百朋与俺答汗相约,巡檄塞上,敢败约盗边者,罚如打喇明安例。”

  王崇古闻言擦了擦额头的汗,倒春寒的天气,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俺答汗这个处置是极为得当的,若是俺答汗不肯把人交回来,王崇古又要背上一大堆的骂名,毕竟俺答封贡,是高拱、杨博、王崇古、张居正等人极力推动的,王崇古居中撮合。

  兵部尚书谭纶听到宣大督抚已经把人要回来了,就松了口气,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何马二百零七匹,有零有整的?”

  王崇古一听事情解决了,笑着说道:“大司马,因为这个打喇明安、银定台吉二人,就这么点羊马和驼。”

  “原来如此。”谭纶这才了然,他听懂了,俺答汗把这两个人给抄家了。

  大明的主要用兵方向还是大宁卫、全宁卫和大鲜卑山山口,把土蛮汗完全撵出辽东,才是当下急务,和西北的俺答汗还是要维持表面的平和。

  朱翊钧看向了戚继光,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说道:“戚帅,朕甚是欣慰。”

  “啊?”戚继光在廷议里一般很少说话,多数都在听和盘算着京营训练计划,突然听陛下这么说,顿时感觉惊讶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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